西屋五個孩子頭碰著頭。
    “...四哥一鋤頭下去，你們猜怎麽著？”五郎誇張得伸開雙臂，“...鑿出這麽大一個石坑，那水緊跟著就冒出來了。”
    “四哥好厲害，好像戲文裏的大力士。”小七滿眼崇拜。
    五郎的話也就能唬住小七，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不影響他們以四郎為榮。
    “看在你出了力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嫌棄我的事了。”立冬大度原諒了四哥。
    二郎很欣慰：“幹的不錯。”
    四郎不好意思撓頭：“其實我就出了力，主要是三嬸和三哥厲害，那山多大啊，他們一眼就知道哪裏有水源。”
    嗯，二姐聽力也好。
    他也偷偷聽了，可是啥都聽不見。
    “三嬸真的好好，她還幫我擦汗。”五郎小聲的說。
    娘總讓他們去偷東西，他們都知道，村裏人都不喜歡他們。
    但今天不一樣，後來好多嬸子都衝他笑。
    他知道，是因為三嬸的原因。
    “我們要記住三嬸的好。”二郎擺出家中老大的樣子。
    實際上，這幾個孩子都是二郎帶大的，爹娘都沒有二哥重要，二哥說什麽他們都會聽。
    四郎胸脯拍的響亮：“二哥放心，我們保證不惹三嬸討厭，以後三嬸說啥我做啥。”
    “我也是。”五郎跟屁蟲。
    二郎既欣慰又心酸。
    整個崔家都與有榮焉，唯一不高興的隻有馮氏了。
    本來那幾個孽障出走，她還覺得家裏清淨多了，結果沒高興兩天，哪哪都別扭起來。
    要自己挺著肚子做飯不說，連柴火都沒有，還得她親自出去撿柴火。
    村裏那些懶貨，竟然將山下的柴火全撿光了。
    她也不至於爬山崴了腳，都欺負她，全是生孩子沒眼的懶貨。
    回來肚子疼了一天，可疼死她了。
    啃了兩天生栗子，馮氏終於受不了，忍著腳痛，一瘸一拐上了山。
    原本少有人來的深山，今天竟然擠滿了人。
    “你生了雙好兒子呦，我們都得感謝他們。”
    “跟她說什麽，那幾個孩子早就搬回崔家老宅住了。”
    “瞧我，樂昏頭了，確實跟她說不著，走走走洗衣裳去。”
    馮氏沒聽到有用的信息，然而灌了一耳朵挖苦，氣得臉都綠了。
    最後還是借著路人的閑話，才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麽。
    四郎和五郎那兩個孽障，竟然在山上挖出了水！
    山上這些人都是在鋪水溝，水要引到山下，全村人都要喝她兒子挖的水。
    這麽大的事竟然沒人告訴她！
    她就說生兒子有用，還嘲笑她，要不是她，他們就是渴死都喝不上一口水！
    馮氏恨恨的撿柴火，越想越不甘心。
    “發現水源這麽大的功勞，也不知道縣裏有什麽獎勵。”身後一個女人輕聲呢喃。
    馮氏回頭，秦寡婦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她後邊。
    馮氏極其不待見她，自然沒啥好臉色。
    “俺不知道，你要好奇，問裏正去。”
    秦寡婦輕輕一笑，隨手撿起根柴火遞給她。
    馮氏板著臉，手倒接過柴火，放進背簍裏。
    不要白不要。
    “聽說縣裏一桶水都漲到了6文錢，別的村子賣水，半斤糧才能買到兩桶。”
    “四郎和五郎發現的泉水據說又甜又清，要是挑到縣裏，隻怕十文一桶都有的是人買，這兩個孩子也是老實，這麽多錢白白送了出去。”
    秦寡婦自顧自說著，果然，馮氏變了臉色。
    “俺兒子發現的水，憑什麽白給他們喝，這是俺家的水！”
    秦寡婦將碎發捋到耳後，歎息道：“是啊，聽說是林氏做主，把裏正喊了過去，你沒聽那些村人都要把她誇上天了。”
    馮氏忍不住了，頓時站起身，腳踝一疼，摔了個屁股墩，氣得哇哇直叫。
    “她還要搶俺兒子的功勞，俺早就看出她是個心眼子多。”
    要誇也是誇她啊。
    憑什麽是林氏。
    秦寡婦抿唇：“縣裏的獎勵下來，隻怕都要落到林氏頭上了，也不知道能給什麽，最少也得兩畝地吧。”
    兩畝地賣了能換六兩銀子，那是多少糧食！
    想到家裏僅剩的幾個栗子，馮氏一刻也等不及，她要去找裏正，不能讓林氏獨占好處。
    至於四郎和五郎，回頭再收拾他倆。
    望著馮氏一瘸一拐的背影，秦寡婦露出一抹笑。
    自從林氏將栗子林告訴村裏，原本一向幫她的吳嫂子都不再搭理她，生活愈發艱難。
    她從沒如此討厭過一個人。
    占著成良媳婦的位置不撒手，還次次運氣都那麽好，明明栗子林是她先發現的，就因為林氏多嘴，讓她成了吃獨食的惡人。
    藏起來自己吃不好嗎？
    分給村裏，吃完了大家不還是得挨餓，自己吃飽行了，管他們做什麽。
    秦寡婦沒有一天不想讓林氏滾出下河村。
    林氏克她！
    “阿嚏！”
    林氏去往裏正家的路上，平白打了個噴嚏，想到禾花雀的事，揉了揉鼻子加快腳步。
    裏正剛從山上回來，果然上了年紀不頂用，就搭手抬了把石塊，差點把老腰扭斷。
    “真當自己還年輕呢，也不看看你這把老骨頭夠不夠斤兩，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裏正老伴喋喋不休，手上卻輕柔的幫裏正揉著腰。
    裏正很鬱悶，想到山上舉全村之力的大工程，又覺得身上幹勁衝天。
    “你不懂，就說咱們村，往上數幾代，哪任裏正有這麽大的功績。”
    裏正心裏忍不住自豪，這種綿延幾輩的好事，絕不能湮沒在塵埃裏。
    “回頭把這件事刻我碑上。”
    裏正老伴愣了下，狠狠拍在裏正腰上。
    “呸呸呸，說什麽晦氣話。”
    “疼疼疼哎呦！”
    裏正老伴撇撇嘴，手上繼續揉著。
    “這事能做成，也是成良媳婦的功勞，要沒有她領著孩子找水，咱們村就算鋪滿溝渠，也等不來一滴水，老頭子，咱不能跟孩子搶功績。”
    “我這不就說說嗎...”裏正嘟囔。
    他活著的時候不搶，死了還不能讓他長長臉嗎。
    那官老爺死後官職還能抬一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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