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汙水混著泥沙在巷子裏奔湧。
    林遠蜷縮在鏽蝕的卷簾門前，發梢滴落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三天前被逐出家門時，他隻來得及搶出父親的降壓藥，此刻鋁箔板上隻剩最後兩粒。
    胃部傳來灼燒般的絞痛，自從公司破產，他已經三天沒正經吃過東西，昨天在便利店翻找臨期食品時，還被店員當成小偷驅趕。
    身上那件皺巴巴的襯衫是他僅存的體麵，可袖口早已磨得發白，領口還沾著不知哪裏蹭到的油漬。
    "喲，這不是林大少嗎？"油膩的笑聲刺破雨幕。林遠抬頭，趙少撐著鱷魚皮傘踱步而來，身後跟著染著誇張發色的孫少和周少。
    三人腳邊跟著四個壯漢，軍靴碾過積水濺起的水花，精準地潑在林遠臉上。
    趙少身上定製西裝筆挺，腕表在昏暗的巷子裏閃著冷光，與林遠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聽說寰宇集團的爛攤子，連收廢品的都嫌燙手？"孫少掏出鑲鑽打火機點燃雪茄，煙霧混著雨水撲在林遠臉上，"上個月你在遊艇上羞辱我的賬，是不是該算算？"
    話音未落，周少突然踹翻一旁的垃圾桶，腐爛的食物殘渣劈頭蓋臉砸下來，酸臭的汁水順著領口灌進衣服。林遠被熏得幾近作嘔，卻隻能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林遠猛地攥住周少的褲腳，卻被壯漢一腳踩住手背。碎石子紮進皮肉的刺痛中，他聽見趙少慢條斯理地說："把他手機打開，我要看看破產少爺的通訊錄裏，還有幾條漏網之魚。"
    屏幕亮起的瞬間，通訊錄頂端"父親"二字讓林遠瞳孔驟縮——昨天醫院發來催款通知，父親的icu費用還差87萬。而他現在渾身上下，連坐公交的零錢都掏不出來。
    "找到了！"孫少舉著手機怪叫，"林大少居然還存著陳星的號碼！要不要現在打過去求饒？"
    冰涼的雨水順著手機聽筒流進耳朵，林遠想起拍賣會那晚，陳星將5000萬的贗品拱手相讓時的冷笑，想起遊艇賭局上自己輸得一敗塗地的模樣。
    那時的他何等囂張，如今卻要為了父親的醫藥費，在泥水裏掙紮。
    "打啊！"趙少用傘柄挑起林遠的下巴，"聽說陳星身邊那六個女人各個帶刺，你當初不是挺會招惹的？現在怎麽不硬氣了？"傘尖突然用力戳進鎖骨，林遠悶哼一聲，喉間腥甜翻湧。
    恍惚間，他看見巷子盡頭閃過一抹銀灰，那是陳星邁巴赫獨有的車漆顏色。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想起父親被抬上救護車前，顫抖著抓住他的手說："去求陳星...他...是個有底線的人..."
    "等等！"林遠突然發力撞開壯漢，卻被兩人架住胳膊按在牆上。
    周少的拳頭重重砸在眼眶上，眼前炸開一片血花時，他聽見熟悉的皮鞋聲由遠及近。
    雨幕中，陳星撐著黑色雨傘緩步走來，王輕語和李曉莉跟在身後。王輕語穿著一身黑色修身連衣裙，眼神冰冷；李曉莉則拿著平板電腦，眉頭微皺。
    "陳...陳先生..."林遠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他的嘴角滲著血，眼神中滿是狼狽與懇求。
    曾經的他對陳星充滿敵意，想盡辦法刁難，如今卻不得不向對方求救。
    趙少等人看到陳星，臉色瞬間變了。他們雖然囂張，但也知道陳星的厲害。
    "陳先生，我們就是跟林遠開個玩笑。"趙少強笑著說，笑容卻無比僵硬，"您別介意。"
    陳星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林遠，又看了看趙少等人，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玩笑？你們覺得這像玩笑嗎？"
    他走到林遠身邊，蹲下身子，目光掃過林遠身上的傷痕和狼狽的模樣："需要幫忙嗎？"
    林遠愣住了，他沒想到陳星會在這種時候幫他。曾經的敵對，如今的援手，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我...我爸在醫院，需要醫藥費..."他艱難地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此刻的他，尊嚴早已被踩在泥裏，但為了父親，他顧不了那麽多。
    陳星站起身，對李曉莉說："安排一下，把林遠的父親轉到最好的病房，醫藥費我來出。"
    他又看向趙少等人，語氣冰冷："以後，離他遠點。"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趙少等人連連點頭，灰溜溜地跑了。臨走前，孫少還不忘朝地上啐了一口，但腳步卻不敢有絲毫停留。
    林遠看著陳星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感激，有愧疚，還有不甘。他曾經那麽恨陳星，想盡辦法刁難他，而現在，卻是陳星救了他。
    雨水衝刷著他臉上的血汙和泥水，他卻渾然不覺。
    "為什麽幫我？"林遠掙紮著站起來，問道。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煎熬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陳星轉身，眼神平靜："商場上的事，一碼歸一碼。
    我答應過你父親，給他一個月時間。現在還沒到期限，我不會看著你父親出事。"他頓了頓，又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話語簡潔，卻字字千鈞。
    王輕語走到陳星身邊，輕聲說："就這樣放過他們？"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滿，想起之前林遠的種種挑釁，心中依舊有氣。
    陳星搖了搖頭："我說過，商場不是戰場。"他看了看林遠，"但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說完，他轉身走向車子。
    雨還在下，林遠望著陳星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這一刻，他終於看清了現實，也看清了自己。
    曾經的驕傲和自尊，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他終於明白，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利益和實力。而他，曾經那麽愚蠢，親手毀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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