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6章 這是什麽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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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粗糙的手緊緊攥著這些微薄的禮物,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夕陽的餘暉勾勒著他們佝僂的、微微顫抖的身影。
    沒有太多言語,隻有壓抑不住的哽咽,和順著布滿歲月溝壑的臉頰無聲滾落的淚水。那淚水滾燙,衝刷著北境的塵土,也衝刷著心底深處那道名為“付出”的、習以為常的堤壩。
    原來,被自己養育的、庇護的幼雛反哺,竟是這般滋味——心口被那粗糙的禮物硌得發疼,卻又被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燙得渾身顫抖。這片寒冷的北境新土,第一次讓他們嚐到了如此滾燙、如此陌生的回甘。
    北境的天,說冷就冷。秋風一起,吹黃了田裏望不到邊的稻浪。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稈子,金燦燦一片,在秋陽下湧動著豐饒的光澤。
    這景象,讓嶺南來的漢子們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鋪天蓋地的稻黃,陌生的是這田壟如此開闊平坦,一望無際,不見嶺南梯田的層疊和山水的阻隔。
    “該割稻了。”季如歌的聲音在田埂上響起,不高,卻像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她身後跟著一群北境的漢子,推拉著幾個蒙著厚厚油布的龐然大物,正吭哧吭哧地朝稻田邊挪動。輪子碾過幹硬的田埂,發出沉重的聲響。
    嶺南漢子們,福伯、阿牛、阿強他們,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伸長了脖子張望。他們手裏還習慣性地攥著從嶺南帶來的、磨得鋥亮的彎月鐮刀。
    鐮刀輕巧趁手,是他們半輩子割稻吃飯的家夥。可眼前這幾個被油布蒙著的大家夥,足有半間屋子高,底下裝著巨大的鐵輪子,看著就沉得嚇人。割稻?用這個?
    季如歌沒理會那些疑惑的目光,示意北境漢子停穩家夥。她走到其中一個最大的油布疙瘩前,抓住油布一角,猛地一掀!
    塵土簌簌落下。陽光照在露出的鋼鐵巨獸身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嶺南漢子們齊齊倒抽一口涼氣。那東西像個巨大的鐵房子安在了輪子上。最前麵,伸出一個巨大的、寒光閃閃的鐵架子,上麵並排固定著幾十片……刀片!
    那刀片又長又寬,像放大了無數倍的剃刀,刃口在陽光下閃著令人心悸的冷芒。刀片後麵,是幾排緊密排列的、帶著倒刺的鐵齒,再後麵,連接著幾個巨大的、黑洞洞的鐵口子。整個家夥透著一種冰冷、堅硬、吞噬一切的蠻橫氣息。
    “這……這是啥?”阿牛瞪大了眼,手裏的鐮刀差點掉地上。割稻的鐮刀他熟,可眼前這東西,分明是頭鋼鐵怪獸!
    “收割機。”季如歌拍了拍冰冷的鐵殼,發出沉悶的回響。她朝旁邊幾個北境漢子點點頭。
    兩個漢子立刻忙碌起來。一個爬上鐵房子側麵,那裏有個小平台,平台前豎著個帶輪子的圓盤方向盤)。
    另一個漢子則跑到鐵房子屁股後麵,那裏有個冒著黑煙的小鐵爐子蒸汽機)。他熟練地打開爐門,鏟進幾大鍬黑亮的煤塊,又擰開幾個閥門。
    “噗嗤——”一聲,一股灼熱的白色蒸汽猛地從旁邊一個鐵管子裏噴出來,帶著尖利的嘯音。
    “嗚——嗡——!”整個鐵家夥內部發出一陣沉悶而巨大的轟鳴,像一頭沉睡的巨獸被喚醒。巨大的鐵輪子開始緩緩轉動,帶動著整個鋼鐵身軀輕微地震顫起來,腳下的土地都在嗡嗡作響。
    福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布滿皺紋的臉繃緊了。這動靜,比山裏的老虎吼叫還嚇人。
    季如歌朝駕駛台上的漢子揮了下手。
    那漢子握住方向盤一樣的圓盤,用力一轉。巨大的收割機發出一陣更響亮的金屬摩擦聲,巨大的鐵輪碾過田埂,轟然開進了金黃的稻田!
    前排那幾十片寒光閃閃的寬大刀片,立刻高速旋轉起來,發出“嗚嗚”的破空聲,像幾十把巨大的剃刀在瘋狂攪動!
    奇跡,或者說,是噩夢般的景象,在嶺南漢子們眼前上演。
    巨大的收割機像一艘劈開金色海洋的鐵船,轟隆隆地向前推進。高速旋轉的刀片所過之處,密集的、沉甸甸的稻稈,如同被無形的巨手齊刷刷地攔腰切斷!稻穗甚至來不及傾倒,就被後麵帶著倒刺的鐵齒迅猛地卷了進去!
    隻留下一片貼著地皮、切口整齊的稻茬!
    機器過處,金色的稻浪瞬間消失,隻留下一條幾丈寬的、光禿禿的褐色土地。被卷進去的稻穗順著鐵齒的引導,翻滾著湧進後麵那幾個黑洞洞的鐵口子。
    “老天爺……”阿強張著嘴,手裏的鐮刀“當啷”一聲掉在田埂上。他割了一輩子稻,哪見過這陣仗?
    幾十個人排開陣勢揮舞鐮刀,汗流浹背割上大半天,也未必能割出這麽寬、這麽幹淨的一條道!這鐵家夥,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吞”掉了!
    季如歌領著眾人跟著收割機往前走。隻見機器後麵其中一個黑洞洞的鐵口子裏,“嘩啦啦”地噴吐著被切碎的、綠色的稻稈碎屑,像下起一陣綠色的雨,均勻地鋪灑在收割過的田地上。
    而另一個稍小的口子,則不斷湧出脫去了大部分稻葉、隻帶著長長稻穗的稻束,被機器吐在田裏,堆成整齊的一溜。
    但這還沒完。旁邊另一個蒙著油布的稍小些的大家夥也被掀開了。這個看著沒那麽嚇人,但結構同樣複雜。一個大鐵鬥,後麵連著帶格柵的鐵滾筒,滾筒下方有幾個漏鬥。
    幾個北境漢子把剛才收割機吐出來的、帶著稻穗的稻束抱起來,塞進這個機器的鐵鬥裏。
    看守這機器的漢子也啟動了爐子脫粒機通常用小型柴油機或蒸汽機驅動)。機器“突突突”地吼叫起來,內部的鐵滾筒開始高速旋轉。
    塞進去的稻束一接觸到那飛轉的滾筒,立刻像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摔打!“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的聲音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