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6章 學語言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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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如歌拆開,快速掃過,是黑石峽巡哨的最新報告:發現小股不明騎隊窺探,已被驅離。
    她將信紙遞給嚴縣令。嚴縣令看了一眼,眉頭微蹙,隨即又舒展開,低聲道:“鼠輩窺探,在所難免。”
    季如歌沒說話,把信紙隨手丟進旁邊的火盆裏。火焰猛地躥高了一下,將紙卷吞噬,化為灰燼。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喧囂的互市場,投向更遠處風雪蒼茫的荒原深處。
    冰河驛的喧囂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漣漪迅速擴散。互市成功的消息,像長了翅膀的風,裹挾著鐵鍋的敲擊聲、牛羊的鳴叫和布匹抖開的獵獵聲,傳回北境城腳下那片日益擁擠的市集。
    商人們的眼睛更亮了。張老栓連夜把庫房裏壓箱底的上好貂皮、狐裘都翻了出來,仔細地撣去灰塵,掛在鋪子最顯眼的位置,他知道草原上的頭人識貨,也舍得為好東西出價。
    “合盛腳店”的王掌櫃指揮夥計多騰出兩間通鋪,備足了炭火和熱水,他知道下個互市日,南來北往的人會更多。連原本猶豫不決的“百草堂”孫茂才,也終於打開了那筐北地黃芪防風,蹲在藥碾子旁,開始琢磨他“驅寒合方”的第一味藥。
    北境城深處,器械營的工坊晝夜爐火不熄。風箱呼哧,鐵錘叮當,不再是打造刀槍,而是趕製更多的鐵鍋、爐鉤、犁鏵頭,還有草原人指明要的、能穿透厚皮子的三棱箭頭。倉庫裏,鹽包堆得更高,煤塊像黑色的山丘。
    互市的日子再次來臨。冰河驛舊馬場比上次更加擁擠。北境城這邊,除了商人,更多了帶著自家產出前來碰運氣的屯民、獵戶。
    草原那邊,也不止巴圖的大部落,一些更小的、消息靈通的部落也趕著牛羊、馱著皮貨加入了進來。通譯的嗓子喊啞了,賬本翻得飛快。公平交易的規矩在一次次交換中變得清晰而牢固。
    因為翻譯的人數不夠,很多直接從學堂裏抓一些孩子們過來充當翻譯。畢竟在學堂裏,孩子們除了學習識文認字以外,還要學習多種語言。
    其中有一個就是韃子的語音,因為北境靠近草原。按照季村長的想法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所以無論大人和孩子們都要學習韃子語言,精通了她們的語言之後,就不用擔心隨時被騙被坑了。
    除此之外,一些地方的語言也要學習。
    還有什麽英語啥的,村長說也要學習。等以後孩子們大了,就坐船去更遠的地方。那邊會有很多黃頭發藍眼睛綠眼睛的外國人,她要把咱們的東西賣給那些人。
    所以語言就是溝通的橋梁,要去學習。
    好在,這流放的犯人中就有幾個精通多國語言的人才,甚至連一些少數民族的語言都會。
    簡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正因為如此,那位先生是北境的寶貝,大家都捧著,敬著,就連待遇都是最好的,甚至連媳婦都是村長找了個很不錯的姑娘家,讓二人相處,若合適就成親。
    直接從一個窮困潦倒,差點餓死的流放犯人一躍成為了北境最厲害最驕傲的門麵。
    是以,這位翻譯先生就把自己的得意門生都帶出來一起鍛煉。
    跟著一起去做翻譯的事情,起初這些孩子還有些放不開。但隨著熟練,他們越來越自如,落落大方,這讓做先生的十分驕傲。
    季如歌也對孩子們給予了肯定,頒發了獎狀還給了銀子。
    按照一小時一個銅板計算,直接讓這些孩子們樂瘋了。
    原來當翻譯這麽能賺錢啊?
    ……
    北境城士兵的巡邏隊在外圍沉默地遊弋,震懾著可能出現的宵小。偶爾有小摩擦,比如爭搶攤位,或者對貨物品相的爭執,在士兵和雙方頭人代表的幹預下,也很快平息。
    季如歌很少再親自去互市。她站在北境城最高的了望塔上,目光能勉強越過起伏的荒原,捕捉到冰河驛方向那一片蒸騰的、混雜著人畜氣息的喧囂煙塵。林擎會定時帶回詳細的賬目和消息。
    “村長,這個互市日,光是鐵鍋就出了三十七口,換回健馬二十匹,牛四十頭。鹽巴消耗最大,換出去的,夠一個大部落吃一冬了。”林擎翻著厚厚的賬冊,“孫茂才那家夥,弄出來的‘驅寒散’還真有人要,草原那邊幾個頭人試了,說管用,換走了不少藥材。”
    季如歌聽著,目光卻投向北境城腳下。市集的範圍又往外擴了一圈,新起的幾間石屋正在上梁。學堂裏傳出的讀書聲,混著市集上的吆喝聲,竟顯得不那麽刺耳了。一隊來自更北邊屯堡的雪橇正駛入市集,上麵堆著新伐的木材和凍魚。
    “黑石峽那邊,”林擎的聲音壓低了些,“最近消停了不少。探馬回報,窺探的‘耗子’幾乎絕跡了。”
    季如歌的目光從喧鬧的市集收回,轉向東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壓著,風雪似乎永無止境。她沉默片刻,開口:“告訴巡哨,眼睛別歇著。耗子藏起來,不是死絕了。”
    林擎肅然:“是!”
    北境城厚重的陰影下,石匠們叮叮當當地敲打著,一塊一人多高的青黑色巨石被豎立在市集入口的空地上。石頭上,用剛勁的刀鋒刻著幾行大字,記錄著互市開啟的日子和雙方共守的幾條鐵律。最下方,是季如歌淩厲的簽名和巴圖騰出的狼首印記。
    一個剛換到鹽巴的草原漢子,牽著馱滿貨物的馬經過巨石,停下腳步,粗糙的手指摸了摸石頭上冰冷的刻痕,又看了看旁邊北境城士兵肅立的身影和市集裏嘈雜卻有序的景象,咧開嘴笑了笑,嗬出一團濃重的白氣,翻身上馬,吆喝著牲口,朝著草原深處行去。
    風雪依舊。了望塔上,季如歌的身影如同鐵鑄。北境城腳下,石匠的鑿子還在石頭上迸出點點火星。市集裏,鐵匠鋪的大錘砸在燒紅的犁鏵上,發出沉悶而穩定的聲響,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