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2章 鐵血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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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連爐火餘燼的劈啪都消失了。隻有小寶不安的哼唧和兩個孩子壓抑的抽氣聲。
    季如歌的目光,緩緩從耶律齊脖頸間的刀鋒,移向他因激動而扭曲的臉,再移向他身後臉色煞白、滿眼驚惶卻強自鎮定的寧婉兒,最後落在那兩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孩子身上。
    時間粘稠地流淌。就在寧婉兒幾乎要窒息時,季如歌終於動了。
    她那隻一直虛按在膝上的手,極其緩慢地抬起。覆著冰冷鐵甲的手指,沒有去碰耶律齊的刀,而是指向了他緊握刀柄、指節發白的右手手腕。
    “刀,放下。”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了凝滯的空氣。
    耶律齊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季如歌,胸膛劇烈起伏,刀鋒依舊緊貼脖頸,青筋在皮膚下猙獰跳動。
    季如歌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冰封的湖麵下是萬鈞之力:“你的人頭,現在不值錢。”
    這句話像冰水,澆在耶律齊沸騰的熱血上。他眼中的瘋狂稍褪,理智艱難地回籠。是啊,路未通,客未來,此刻賭命,毫無意義。
    他喉結滾動,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握刀的手終於緩緩垂下。冰冷的刀鋒離開皮膚,留下一道淺淺的、刺目的白痕。
    季如歌的目光掃過那道白痕,隨即抬起,銳利如刀鋒,直刺耶律齊眼底:“你的人頭,我要它穩穩地長在你脖子上。”
    她頓了頓,聲音更沉,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酷,“等到路通了,客人去了草原,流入草原的帳篷。你的族人,吃飽穿暖。你的刀,替我北境,擋住該擋的敵人。”
    她身體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那時,你的人頭,才值錢。才配做我北境盟友的擔保。”
    耶律齊渾身一震!季如歌話中的深意如同驚雷炸響!她不要他此刻無用的熱血,她要他活著,用他草原可汗的權力和刀鋒,去兌現今日的誓言,去守護那條帶來財富的“白鷹之路”,更要成為北境對抗京城時最堅實的屏障!活著,比死更有價值!
    巨大的震撼和一種被徹底看穿、又被賦予更沉重使命的複雜情緒衝擊著耶律齊。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劫後餘生的冰涼和沉甸甸的覺悟。
    他不再猶豫,猛地將手中匕首調轉刀尖,刀柄向外,雙手捧起,如同獻上最神聖的祭品,遞向季如歌!
    “金狼刀在此!請季村長收下!”聲音嘶啞卻堅定,“此刀,即為我耶律齊之信物!刀在,誓在!若違此誓,將軍可持此刀,取我頭顱!金狼部上下,絕無怨言!”
    季如歌的目光落在那柄鑲嵌狼牙、寒光凜冽的匕首上。她沒有立刻去接。
    帳簾突然被掀開一道更大的縫隙,林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驚動。他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過帳內——耶律齊捧著刀、脖頸帶痕、神色激動。寧婉兒抱著孩子、臉色蒼白。季如歌端坐如山。氣氛詭異而緊繃。
    季如歌沒看林擎,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柄金狼匕首上。片刻,她那隻覆著鐵甲的手終於抬起,卻不是去接刀柄。
    她探手入懷,從大氅內襯一個極其隱蔽的口袋裏,摸出一件東西。不是武器,而是一枚半個巴掌大小、邊緣磨損得極其圓潤光滑的黑色鐵牌。鐵牌正麵刻著一個淩厲的“季”字,另一麵刻的是萬福村。
    隨著光線不同的照射,上麵的紋路都跟著不同,顏色也是如此,甚是神奇。
    她將鐵牌放在耶律齊捧著的匕首旁邊。冰冷的黑鐵腰牌與寒光閃閃的金狼匕首並排躺在耶律齊寬厚的掌心,形成一種奇異的對比與聯結。
    “刀,你留著。”季如歌的聲音平淡無波,“護好你的人頭,用它兌現你的誓言。”她指了指那枚黑鐵腰牌,“這個,押在我這裏。路通,客安,盟約成,它物歸原主。”
    押物為憑!以她季如歌的信物,換他耶律齊活著的承諾!
    耶律齊看著掌心那枚毫不起眼卻重逾千斤的黑鐵腰牌,再看看季如歌冰封卻隱含一絲底線信任的眼神,巨大的情緒衝擊讓他喉頭哽咽。他猛地合攏雙掌,將金狼匕首和自己的佩刀緊緊壓在那枚冰冷的鐵牌之上!魁偉的身軀對著季如歌,再次深深躬下!
    這一次,無言,卻重逾千鈞。
    風雪在帳外呼號,北境城腳下的市集傳來收市的喧囂。鐵匠鋪最後一錘砸在鐵砧上,發出沉悶而悠遠的回響,如同為這場以血為墨、以路為紙、以人頭為押的草原盟約,敲下了第一個沉重的音符。
    冰河驛的牛皮帳篷隔絕了外間的風雪與喧囂,爐火將熄未熄,粗陶碗裏的奶茶凝著厚厚的奶脂。羊皮地圖鋪在粗糙木案上,那道代表通途的炭痕早已幹透發黑。
    季如歌指節在冰冷鐵甲護腕上無意識地敲擊,嗒嗒聲在沉寂的帳內格外清晰。她目光掃過地圖上代表青石穀戰馬場的標記,又落回對麵魁偉的身影上。
    耶律齊盤膝而坐,玄黑貂裘襯得他身形如山。他端起冷掉的奶茶碗,又放下,粗糲的手指撚著碗沿,目光灼灼如草原上盯住獵物的鷹隼,終於切入正題:“季村長,路要修,客要迎,都是後話。眼下,有筆現成的買賣,不知將軍可有興致?”
    季如歌指尖的敲擊頓住,抬眸:“說。”
    “馬!”耶律齊吐出一個字,如同擲出金塊,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和不容置疑的驕傲,“草原的駿馬!能在雪原上跑三天三夜不歇氣,能馱著全副披掛的勇士衝垮敵陣!將軍是懂兵的人,該知道草原的馬蹄子,比中原那些養在廄裏的騸馬,強出多少座狼神山!”
    他身體微微前傾,巨大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力:“開春雪化,青石穀裏,第一批能出欄的上等戰馬,至少三千匹!全是三歲口,骨架勻稱,筋肉飽滿,耐寒耐饑!隻要季村長點頭,這些馬,隨時可以繞過朝廷的耳目,踏進北境的馬場!”他頓了頓,目光如刀鋒般銳利,直刺季如歌眼底,“季村長的北境鐵騎,缺的不就是這樣的腿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