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給草原這些人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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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齊帶來的幾個草原勇士,像幾尊移動的鐵塔,杵在山莊入口的木棚下,深陷的眼窩裏滿是警惕和打量。
    他們穿著厚重的皮袍,腰間挎著彎刀,濃密的胡須上掛著趕路時凝結的白霜,呼出的氣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團團白霧。
    山莊裏飄出的暖風混合著硫磺味、食物香氣和隱約的水聲、笑聲,對他們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氣息。
    “脫了。”耶律齊言簡意賅,率先解下佩刀放在指定處,脫下沾滿塵土和寒氣的厚重皮袍,露出裏麵同樣結實的皮襖和襯裏。
    他拿起架子上那件素色的厚棉布溫泉衣,動作利落地套上。寬大的棉衣罩在他身上,顯得有些怪異,衝淡了幾分悍勇之氣。
    幾個草原漢子麵麵相覷,看著那輕飄飄的布衣,又看看自己身上禦寒的皮袍,眼神裏充滿懷疑。
    為首那個叫阿古拉的勇士,胸膛厚實得像堵牆,他皺著濃眉,用生硬的官話問:“王……就穿這個?進去?”他指了指溫暖的山莊入口,仿佛那是個未知的陷阱。
    “嗯。”耶律齊係好衣帶,沒多解釋,徑直走了進去。
    阿古拉和其他幾人互相看看,最終咬咬牙,學著耶律齊的樣子,笨拙地脫下皮袍,露出虯結的肌肉和古銅色的皮膚,上麵還殘留著風吹日曬的痕跡和幾道陳年傷疤。
    他們抓起那輕薄的棉布衣,像對付不聽話的牲口一樣,費勁地往身上套。粗壯的手臂塞進窄小的袖管,肌肉繃緊,布料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阿古拉好不容易把自己塞進衣服裏,寬厚的肩膀幾乎要把接縫撐裂,衣襟勉強在鼓脹的胸前合攏,勒出深深的褶皺。
    他別扭地扭動了一下身體,感覺渾身不自在,低聲咕噥了一句草原俚語,大意是“像被剝了皮的羊”。
    進了主廳,撲麵而來的暖意和食物的豐盛景象讓他們又是一愣。長桌上堆積如山的饃饃、翻滾的肉湯、鮮亮的野果,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富足景象。
    一個勇士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抓簸箕裏油亮的烤雞,被阿古拉一巴掌拍在手背上,低聲嗬斥了一句。
    他們學著旁人的樣子,拿起粗陶碗,小心翼翼地盛湯,抓饃饃,動作僵硬,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些色彩誘人的水果。
    更大的衝擊在後麵。耶律齊示意他們跟著去“洗澡”。推開男湯厚重的木門,濃烈的水汽和硫磺味撲麵而來。
    幾個光溜溜的校尉正泡在池子裏舒服地喟歎。阿古拉等人站在門口,看著那熱氣騰騰的水池和池子裏赤條條的人,腳步釘在原地,眼神裏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和一絲被冒犯的怒意。
    “下去。”耶律齊已經脫了棉衣,隻著貼身短褲,踩著石階沉入池中,滾燙的水讓他微微吸了口氣。
    “王!這水……能進?”阿古拉指著那翻騰著熱氣的池水,聲音都變調了。草原上水貴如油,更別提這樣奢侈地泡在熱水裏,簡直是聞所未聞的荒唐事。在他們看來,這甚至可能是一種褻瀆。
    “能。”耶律齊閉著眼,言簡意賅。
    幾個草原漢子僵持在門口,看著池子裏耶律齊和其他人泡得通紅的皮膚,聽著那舒服的歎息,又看看彼此身上緊繃別扭的棉布衣,最終在阿古拉一聲低沉的命令下,互相掩護著,動作迅捷地剝掉了那層“束縛”,露出精壯彪悍、布滿體毛的軀體。他們幾乎是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感,一步步試探著踩進滾燙的池水裏。
    “嘶——!”
    “嗷!”
    幾聲壓抑不住的痛呼和怪叫瞬間響起。滾燙的泉水包裹上來,對習慣了風霜嚴寒的皮膚是巨大的刺激。
    一個勇士猛地從水裏跳起來半截,齜牙咧嘴,古銅色的皮膚瞬間變得通紅。阿古拉也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咬著牙才沒叫出聲,強忍著灼熱感,一點點沉下去,隻露出頭頸,豆大的汗珠立刻從鬢角滾落,混入池水。
    他們泡在水裏,渾身肌肉緊繃,像幾塊被投入沸水的生鐵,表情扭曲,眼神卻死死盯著池水,仿佛在跟這“妖水”較勁。旁邊泡得正舒坦的校尉們看著他們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哄笑起來。
    好不容易適應了水溫,耶律齊又把他們帶到了桑拿房門口。推開門,那幹燥灼人的熱浪和濃烈的鬆脂味讓阿古拉等人瞬間後退一步,嗆咳起來。
    “進去。”耶律齊率先踏入那片蒸騰的白氣中,找了個位置坐下。
    阿古拉探頭看了看裏麵影影綽綽、被蒸得皮膚發紅的人影,又感受了一下那幾乎要灼傷呼吸道的熱浪,濃眉擰成了疙瘩。
    他遲疑地踏進去半步,滾燙的空氣瞬間包裹全身,皮膚像被無數細針攢刺。他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類似野獸被燙到的低吼,猛地退了出來,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瞪著那扇門,眼神裏充滿了敬畏和不解,連連搖頭:“火獄!這是火獄!”任憑耶律齊怎麽說,他和手下幾個勇士都堅決不肯再踏入桑拿房半步。
    水上樂園的玻璃房成了最後的奇觀。當阿古拉等人跟著耶律齊站在那巨大的透明玻璃牆前,看到外麵呼嘯的風雪和裏麵溫暖如春、孩童嬉水的景象時,他們徹底石化了。
    阿古拉嘴巴微張,露出被煙草熏黃的牙齒,深陷的眼珠幾乎要瞪出來,死死盯著那層透明的“牆壁”。
    他伸出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觸碰冰冷的玻璃表麵,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他又猛地縮回手,看看玻璃內濺起的水花和孩子們紅撲撲的笑臉,再看看玻璃外死寂的雪原,喉嚨裏發出一連串急促、含義不明的咕噥聲,臉上混合著極度的困惑、震撼和一種近乎恐懼的敬畏。
    他猛地回頭看向耶律齊,指著那玻璃牆,手指都在哆嗦,憋了半天,才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一句生硬的、帶著濃重草原腔調的官話:“神!牆!天神……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