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3章 準備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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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如歌坐在最前麵,透過小小的車窗,看著外麵單調的雪景。身後的車廂裏,是此起彼伏的鼾聲和滿足的囈語。
    她麵無表情的凝視窗外,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袖口一顆冰冷的銅扣。鐵皮車堅實的裝甲隔絕了寒風,也隔絕了聲音。
    在這移動的、溫暖的鐵盒子裏,數百條剛剛逃離死亡邊緣的生命,正無知無覺地朝著北境深處,朝著那連綿的灰色礦場營房,疾馳而去。
    黑石礦場外圍,依著避風的山坳,一片嶄新的灰黑色磚瓦房舍拔地而起,排列得如同刀切般整齊。
    屋頂覆蓋著厚實的茅草,壓得密實。房屋的牆壁是雙層青磚砌成,中間填塞著鋸末和幹草,嚴絲合縫。每間房門前都堆著劈好的柴禾,碼得整整齊齊,幹燥的鬆木清香在寒冷的空氣裏若有若無。
    礦場管事趙老黑背著手,在排房之間的硬土路上踱步。他穿著厚實的羊皮襖,臉頰被北風刮得通紅,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掃過每一扇緊閉的嶄新木門。幾個同樣穿著厚襖、袖口沾著泥灰的工頭跟在他身後,大氣不敢出。
    “開門!”趙老黑停在一間房門前,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個工頭連忙掏出鑰匙串,嘩啦啦翻找,打開門鎖,用力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混合著新鮮木材、泥土和石灰的味道撲麵而來,並不難聞。
    屋內不大,但四壁平整,地麵是壓實的黃土,灑了層薄薄的石灰。最顯眼的是占據了大半空間的土炕,炕麵抹得光滑平整,炕沿是結實的楊木板。
    炕頭連著牆壁的地方,砌著一個圓肚子的暖爐,爐膛口開在屋外。牆角堆著幾塊新打的、還帶著樹皮的木板,顯然是預備搭炕桌用的。
    趙老黑走到炕邊,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按了按炕麵,又屈指敲了敲,發出沉悶厚實的回響。
    “柴禾燒起來,這炕能烙餅!”他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臉色一沉,指向暖爐的煙道口,“這縫,再拿黃泥糊一遍!跑一絲煙,凍死人算誰的?”
    “是是是,馬上糊!”工頭冷汗都下來了,連聲應諾。
    “被褥呢?”趙老黑轉向牆角。
    另一個工頭立刻小跑著抱來一卷東西,放在光禿禿的炕麵上展開。是兩床厚厚的靛藍色粗布棉被,棉絮是新彈的,蓬鬆厚實,散發著陽光曬過的幹燥氣息。被麵針腳細密,摸上去硬挺挺的。
    “一屋兩床?”趙老黑皺眉。
    “按您的吩咐,壯勞力兩人一屋,配兩床新被。帶家眷的,單住小屋,也是一家配兩床。”工頭趕緊解釋。
    趙老黑沒再說話,抓起一床被子掂了掂分量,又湊近鼻子嗅了嗅,確定沒有黴味和潮濕氣,才丟回炕上。“糧食呢?灶呢?”
    “糧食在庫房鎖著,按人頭定量,每日卯時、酉時開夥。每排房盡頭有公用的大灶房,磚砌的,結實!柴禾管夠。”工頭答得飛快。
    趙老黑嗯了一聲,背著手走出屋子,走向下一排房。他檢查得極細:窗戶的插銷是否牢固,門縫是否嚴密,屋頂的草苫是否壓得夠厚實、夠均勻。他蹲下身,摳了摳牆角的磚縫,看黃泥是否填滿。他甚至走到屋後,檢查暖爐的添柴口是否方便,煙囪是否砌得筆直通暢。
    “趙管事,您放心,都按最厚實的來!保準凍不著!”一個工頭看他臉色稍緩,賠著笑臉道。
    趙老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目光投向礦場深處黑黢黢的洞口和堆積如山的礦石,又轉向通往礦場入口那條被積雪覆蓋的蜿蜒土路。
    “凍不著?那是本分!要讓他們有力氣下洞子,給老子刨出礦來!”他聲音陡然轉冷,帶著鐵石般的硬度,“季村長費了多少心力弄來的人,不是請他們來當大爺的!屋子暖,炕頭熱,飯食管夠,那是要換他們一身力氣、一身骨頭的!懂嗎?”
    “懂!懂!”幾個工頭心頭一凜,腰彎得更低了。
    “各排房的火炕,現在就燒起來!柴禾加足!務必讓屋裏熱乎起來!暖爐也點上!煙道再檢查一遍!”
    趙老黑厲聲下令,“夥房那邊,大鍋架起來!水燒滾!米下鍋!多放薑!等季村長的車一到,我要看到滾燙的粥,看到冒熱氣的屋子!誰那裏出岔子,冰鍋冷灶的,別怪老子扒了他的皮填爐膛!”
    命令像鞭子一樣抽出去。整個安置區瞬間活了過來。工頭們吼叫著,帶著手下的雜工四散奔忙。一捆捆幹柴被扛進各屋,塞進暖爐和炕洞裏。
    火鐮敲擊燧石的聲音此起彼伏,橘紅色的火苗很快在爐膛裏跳躍起來。濃煙從嶄新的煙囪口滾滾湧出,被凜冽的北風迅速扯散。
    冰冷的磚瓦房內,溫度開始緩慢而堅定地爬升。炕麵漸漸有了暖意,驅散著牆壁和地麵滲出的寒氣。
    夥房那邊更是熱火朝天。巨大的鐵鍋架在磚灶上,底下鬆柴燒得劈啪作響,火舌舔著鍋底。大桶的井水被倒進鍋裏,水麵很快泛起細密的氣泡。
    管事親自守著米袋子,用木升子量出黃澄澄的小米,嘩啦啦倒進滾水裏。夥夫拿著長柄鐵勺用力攪動著,防止米粒沉底糊鍋。濃稠的米香混合著薑片的辛辣,隨著蒸騰的熱氣彌漫開來,給冰冷的空氣增添了一絲難得的活氣。
    礦場入口的高坡上,幾個了望的礦工裹著厚實的皮襖,袖著手,跺著腳,目光不停掃視著通往南方的雪路。寒風卷著雪沫子,抽打在臉上生疼。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西斜,將雪原染上一層暗淡的金紅。
    “來了!來了!”一個眼尖的礦工突然跳起來,指著遠處地平線激動地大喊。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灰白的雪原盡頭,幾個亮著大眼睛的的鋼鐵巨物,正沿著壓出的車轍,轟鳴著,如同移動的堡壘般,朝著礦場方向穩穩駛來。
    沉重的車輪碾壓著凍土,發出規律而震撼的“哐當”聲,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大地的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