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8章 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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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人沒說話,目光落在窗外。院角一株老梅,在料峭春寒裏瑟縮著,花苞緊閉。
他想起楚校尉那張帶著刀疤、冷硬如鐵的臉,想起季如歌那雙平靜無波、卻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還有村口那灘被寒風吹得發黑的血跡。
這網,是衝北境去的,可收網的力道,卻要由他北境城縣令來承擔。夾在中間,兩頭是刀。
但是京城人可能沒想到,他早就是季村長這邊的人了。
別說是他,就連楚校尉他們也都是,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季村長那麽好,他腦抽了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究竟是誰給他畫餅,誰給他實在的,一目了然啊。
北境萬福村,村公所的小屋卻暖意融融。老童生額頭的傷結了痂,裹著布條,精神卻好。他撥著算盤,聲音響亮“江南胡記車馬行,上月抽成銀,一千二百兩兩,到!”
“蘇杭福記綢緞莊,上月抽成銀,八百五十兩,到!”
“金陵隆盛糧行……上月抽成銀……無。”
算盤珠子停了停。老童生皺起眉“隆盛糧行,上上月還有六百七十兩兩,上月就斷了?信也沒一封?”
季如歌坐在對麵,手裏拿著一疊剛收到的信。信紙是粗糙的草紙,字跡潦草,帶著倉促和驚恐“季村長,貨……不敢賣了!鋪子被封了!求您高抬貴手!”
“季神仙,那‘醒神水’和‘香酥片’的方子……小人實在不敢再要!錢……錢我退給您!求您放過我一家老小!”
“季掌櫃,北境的線……暫時走不了了!管事的都病了!稅卡查得嚴!對不住!對不住!”
每一封信,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季如歌心上。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指尖卻微微發涼。
雖是隻言片語,但是季如歌還是看出來他們被人威脅,若不然也不會信裏如此惶恐。
看來京城的刀子,終於隔著千山萬水,精準地捅到了她的命脈上。斷她的貨流,掐她的財路,嚇跑她的合作者。想把她和北境,活活困死、餓死在這冰天雪地裏。
“村長,”趙石頭推門進來,臉色難看,“去江南送貨的老蔫巴叔……回來了。在村口。”
季如歌霍然起身。
村口歪脖子老槐樹下,停著一輛破舊的騾車。拉車的騾子瘦骨嶙峋,身上帶著鞭痕。趕車的老蔫巴,蜷縮在車轅上,抱著一條胳膊,棉襖袖子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已經發黑板結。他臉上青紫交加,一隻眼睛腫得隻剩條縫,嘴唇幹裂,眼神渾濁呆滯,像被抽走了魂。
“蔫巴叔!”趙石頭衝過去。
老蔫巴看到他,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想說話,卻牽動了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他哆嗦著,用沒受傷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個被血染紅的、癟癟的粗布錢袋,塞給趙石頭。錢袋輕飄飄的,裏麵空空如也。
“貨……貨……”老蔫巴艱難地吐出字,“官……官道……劫……搶光了……銀子……也……”他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胳膊,又指了指腫脹的臉,說不下去了,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一個老實巴交、走了半輩子商路的老車夫,此刻像個被野獸撕咬過的破布娃娃。
周圍聞訊趕來的村民,看著老蔫巴的慘狀,看著那個空癟的血錢袋,都沉默了。空氣裏彌漫著憤怒和一種冰冷的恐懼。京城的寒風,不僅能凍僵生意,還能要人命!
季如歌走到騾車前。她沒看老蔫巴的傷,目光落在他那條被血浸透的胳膊上,又抬起眼,望向南方灰蒙蒙的天空。那目光,平靜得可怕。
“石頭,”她聲音不高,“送蔫巴叔去醫館找薛大夫,用最好的藥。”
“是!”趙石頭咬牙應道,小心地去扶老蔫巴。
季如歌轉身,走回村公所。老童生看著她,欲言又止。
季如歌沒理會,徑直走到牆角那個不起眼的舊木箱前。打開。裏麵不是金銀,也不是契書。是幾十個巴掌大小、材質非金非玉的扁平小方塊(太陽能充電寶),還有一堆同樣材質、製作精巧的小圓片(微型太陽能板)。
她拿起一個小方塊和一個小圓片。小圓片背麵有粘膠。她撕開粘膠,把小圓片穩穩地貼在小方塊光滑的背麵。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小圓片上。小方塊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小孔裏,亮起一點極其微弱的綠色幽光。
季如歌把小方塊握在手心。一股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溫熱感傳來。她閉上眼,意念沉入那片虛無的空間。
嗡——一聲隻有她能聽見的輕微共鳴。
空間裏,那些堆放的、來自遙遠時代的物品——小巧的銀色金屬管(戰術筆)、薄如蟬翼卻堅韌無比的黑色卡片(陶瓷刀片)、甚至幾粒包裹著彩色糖衣的小藥丸(維生素c含片)——表麵似乎都掠過一層極其微弱的、轉瞬即逝的流光。
她睜開眼,將手裏那個貼著小圓片的小方塊遞給老童生“這個,叫‘護身符’。隨身帶著,別離身。”
老童生疑惑地接過,入手微涼光滑,那點綠光幾乎看不見“這……這有什麽用?”
“帶著。”季如歌沒解釋,又拿起幾個同樣處理好的小方塊,“給胡記、周記、陳記……所有還在往北境運貨、還敢跟萬福村做生意的掌櫃、管事、車把式,一人一個。告訴他們,”她的聲音冷得像冰,“這是北境的‘命符’。人在,符在。符碎……北境,必知。”
老童生看著手裏這個不起眼的小方塊,又看看季如歌那雙深不見底、仿佛有寒冰燃燒的眼睛,心頭猛地一悸。他用力點頭,把小方塊緊緊攥在手心,那點微弱的綠光,像一顆埋在凍土下的火種。
季如歌走到窗邊。窗外,春寒料峭,凍土未化。南方的寒流隔著千山萬水,依舊能凍僵骨頭。
但北境的鐵律,從來不是靠退讓書寫的。京城的刀子捅過來了,那就看看,是他們的刀快,還是北境的凍土硬。
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裏另一個同樣處理過的小方塊,感受著那點幾乎不存在的溫熱。護身符?不,是引雷針。當所有引雷針都指向同一個地方時,那從天而降的,就未必是甘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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