閘首這段路，對大型運輸車是真正的考驗，192個輪子的宇宙運輸車，配備華夏最大的牽引車發動機。
    “檢查各係統。”
    “盾構機，鋼繩八字結固定，盾構機牢固。回答完備。”
    “u型托盤接觸無縫隙，盾構機無輕微震蕩，回答完備。”
    “牽引車與推力車變速箱同步。輸出功率一致，可以爬坡，回答完備。”
    “發動機輸出扭矩公斤，爬坡力量足夠。回答完備。”
    “輔助牽引輪，轉動靈活，可以獨立工作回答完備。”
    “路基地麵傳感器壓力正常，公裏坡度百分之六，回答完備。”
    “各儀表盤指示正常，牽引車工作狀態良好。回答完備。”
    隧洞掘進隊長趙亮也是捏著一把汗，運輸盾構機，鄉村道路狹窄，為上級分憂，可不能藏著掖著。
    私自變更路基，不給公司報備，要冒巨大的風險，他的職業生涯就結束了。
    還好有驚無險，車輪壓過鋼板。
    突然傳來刺耳的警笛。警笛聲打破了草原的寧靜。
    運輸車紅燈閃爍著。
    怎麽回事？
    運輸車轉彎角度已到極限，盾構機與崖壁間隙五厘米。
    超過轉彎最小值，紅燈發出刺耳的聲音。
    啟動液壓係統，保持車輛平衡，防止車輪縱向移位。
    防止盾構機與崖壁碰撞
    儀表盤液壓係統數據，發生微小的變化。
    高壓泵啟動，左側車輪縱向移動十公分。
    運輸車液壓杆突然爆裂，就是大型運輸車的噩夢，過重的承載量，液壓缸超過承受能力，液壓杆爆裂，車輪瞬間砸下，生命就終結了。
    一旦受力過大，霧化的液壓油在壓力下爆燃，就是一顆航空炸彈，後果相當可怕。
    還好定位準確。
    車輛轉彎，盾構機中心線與崖壁始終保持五公分。
    報警消除，可以通過……
    運輸車過了閘首，掘進隊長趙亮獲得了一種成就感，他眼睛閃爍著光芒，身上透著一種自信。
    我在這裏是開山劈路巨無霸的駕馭者。
    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李黎平用手指著盾構機，一節一節講解，“世雨，這是全國最新技術，整體盾構機有四百米長”。
    水木雪蓮引水隧洞，在海拔四千米高原施工，高山缺氧，怕牽引車功率不夠，鋼鐵工程局申請了專利。
    “這是有史以來最大膽的一項隧洞建設計劃，在冷龍嶺雪峰4000米高的海拔，第一次使用高海拔盾構機。”
    劉世雨笑笑說“這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長壽麵好吃，沒想到盾構機也喜歡吸氧氣。”
    “五十米長的車，運輸是個大問題，稍微傾斜，就是致命的，趙隊長職業生涯就結束了。”
    李黎平賣關子“劉哥，為了那一碗，大壩堿麵，還你一個人情，我和趙隊長商量，閘首路基用整體鋼板分散力量，把閘首分水閘石匾保留下來，同時也節省了時間，就是風險大。”
    劉世雨憨厚的笑笑說“我一個小小水管站長，哪能阻止得了金城市重點工程，閘首是拆毀還是填滿碎石，還不是李黎平的一句話。”
    就看隧洞掘進隊長趙亮的誠意如何？
    閘首修路如何上報？
    我們這次閘首路基用鋼板分散力量，加大路基承受力，節省了不少錢。
    閘首分水閘就按照拆毀上報，我給你概算一下，讓夏處長審批，把補償款撥到水管站賬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隻能幫到你這裏。
    那就謝謝黎平了。
    那就是盾構機刀盤，盾構機最重的刀盤是一個整體拆不下來。
    頭部旋轉的刀盤，用來刮岩石，把刮下來岩石一點一點往後推。
    這是利用掘進機頭部運轉的巨大慣性，再切割岩石。
    切割下來的岩石通過掘進機上一台傳輸機，掘進機則用液壓支架，把岩石碎屑運出去。
    隧洞盾構機的可移動鋼結構裝置，支撐住土壤，防止隧洞坍塌，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刀盤攀在隧洞邊緣上，緩慢前進，趙亮他們就進入盾構機，那是他們的工作空間，可以自由出入。
    盾構機推進後，緊跟著前麵就會旋轉噴射液態混凝土。
    噴射的混凝土掘進後的第一道安全措施，混凝土噴到牆上不會有碎石落下。
    李黎平緩了一口氣，緊繃的弦又合上了，他心情輕鬆了許多，悠閑的和劉世雨話長裏短·····
    還有輔助設備，盾構機每開鑿10厘米，緊接著盾構機就會用螺旋千斤頂跟隨推進。
    這盾構機刀盤重300噸，盾構機長200米，是世界上最大的工具。
    盾構機體型巨大，必須拆分裝配，等運到水木雪蓮隧洞後在組裝起來，這隻是盾構機一部分。
    掘進隊長趙亮環顧而其他，突然在人群中發現了劉世雨，他用對講機喊與工作無關的話題：“拿過來一塊月餅。”
    副隊長楊開拓拿著一塊月餅跑過來。
    趙亮遞給劉世雨一塊月餅“劉站長吃月餅，圖個吉祥，感謝你的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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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塊普通的月餅，劉世雨從月餅上掰了一塊黃色麵花瓣送到嘴裏，這是燈盞花的顏色，他喜歡琢磨。
    不曾想月餅就被王玉霞搶過來，高舉月餅向人群揮手“鄭嫂子，這是你做的月餅。”
    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婦女，帶著紅色的圍巾，捂著口罩，風吹日曬在田間，頭上汗珠子摔八瓣，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怕曬黑，她就是鄭寡婦。
    她怕人看到蒼老的麵孔，所以嘴上捂著口罩，隻露出被世事坎坷，沙塵風幹幹澀的眼睛，眉毛間閃爍出一絲光芒。
    “鄭嫂子，這是你蒸的月餅。”
    清脆的聲音劃過階層分水閘，王玉霞把月餅丟到人群中。
    月餅花瓣如春風吹落的杏花雨，點點斑斑，斑斑點點灑落在窟窿峽。
    村民紛紛搶食月餅，鄭寡婦撿到的是月餅頂蓋。
    她依稀記得在月餅頂蓋上，她繪了一支牡丹，一輪明月，牡丹花瓣是她喵的色，花好月圓·····
    可大壩村生活太苦，比黃連還苦，沒有人幫她。
    一個鹿媽媽陷在泥灘裏出不來，還能把鹿孩子慧兒舉起來，往前送一程。
    鹿媽媽已氣若遊絲，孩子自己攀爬吧。
    她的艱難，再遺傳給慧兒，貧窮難道代代傳承嗎？那種艱難傳承鄭寡婦不願意。
    看別人挺過苦難很容易，自己經曆痛苦而絕望的生活，或許一輩子都是夢魘。
    她欠孩子鄭雪慧的，也覺得對不起劉世雨，慧兒送給劉世雨，那不是報恩，其是侮辱了劉世雨。
    她是生活在被人淩辱的最底層，還藏著生生不息的夢想和希望，苦難能摧毀一家人的生活。
    對她而言一個鹿媽媽，自己被餓狼分食，鹿媽媽還鎮定的給小鹿喂奶，雖然小鹿最後也被餓狼吃掉，她已盡了一個媽媽的本份。
    對她而言苦難卻能孕育夢想。
    關鍵是她在做，別人才能看見，媽媽的愛也會傳染的。
    鄭寡婦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農村女人一無是處。
    但有一個人是她的崇拜者，視她為偶像。
    她比起看熱鬧的任何一個人都顯得微不足道，每個村民的生活都比她過得好。
    苦渡眾生的釋迦摩尼生活潦倒，不是窮人，而是王子。
    王玉霞有浪漫幻想，她也不是貧窮人家的孩子，臨時突發奇想。
    生活在衣食無憂的家庭，富養加教養的孩子，就是抵抗外界誘惑的秘笈。
    如何讓引水隧洞指揮部員工吃上廉價的月餅？
    王玉霞從食為天超市出來，突然就想到大壩村獨有的河西月餅。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見識了鄭寡婦河西堿麵的做工手藝，一定要找一個蒸大車輪月餅的人。
    錢和權力是女人在世上，支配別人人身自由的兩大法寶，就看你怎麽用？
    一輛銀白色的越野車，停在大壩村鄭寡婦家門口，破敗的村莊，與耀眼的越野車顯得格格不入。
    “鄭嫂子在嗎？”
    鄭寡婦心急火燎從院子裏跑出來，看到王玉霞手裏提著兩尾約二斤重的虹鱒魚。
    “你這是···”鄭寡婦愣住了。
    王玉霞沒大沒小的開起了玩笑“鄭嫂子，我也送禮，興許大壩水管站長劉世雨，向嫂子收吃喝費大壩村公開的秘密），就不容許我給嫂子送禮。”
    “可不能這樣說，水管站把苗木灌溉吃喝費已取消了，村委會已張榜公布，都是過去的事情，不提了。”
    “我在閘首分水閘下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讓慧兒舅舅背黑鍋，於情於理說不過去。”
    “妹子屋裏坐，我們農民雖然貧賤，也不能冤枉好人。”
    “劉世雨要是好人，全世界都是好人，大壩水管站殺羯羊就給村民放苗木灌溉水，吃完羯羊就關閉水閘，你說損人不損人，就該給市長說道說道。”
    王玉霞是一個俠骨柔腸的姑娘，再加上有求於鄭寡婦。
    “那是原站長郭成奎做得，不是劉世雨做得，我抹黑了政府形象，閘首分水閘舉著羊皮，跪在路口，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以後不做了。”
    “今天我才知道慧兒舅舅的難處，顧了大壩村，就顧不了金城市什麽，铌·····”鄭寡婦語無倫次。
    “叫铌都公司，鄭嫂”。
    “生產铌也喝水？比油菜花喝水還大？”
    鄭寡婦疑惑的眼神望著王玉霞。
    “ 咯咯····”王玉霞 忍俊不住笑個不停，就連司機也笑了。
    “農村人見識短，”鄭寡婦窘迫不知說什麽好。
    “水木雪蓮引水隧洞就是解決，铌喝水的，一噸铌喝六百立方水，鄭嫂我有一事相求。
    王玉霞話鋒一轉，“你會蒸車軲轆大月餅嗎？”
    “蒸車軲轆大月餅要十幾道工序呢，一個人幹不了”。
    貧窮最悲哀的地方，是辛勤勞作的汗漬，被凝結成汙垢藏在指甲縫裏，她的才藝看起來就是指甲縫裏的黑泥，讓觀眾惡心。
    鄭寡婦有了施展才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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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給王玉霞列了一個清單，有色彩豔麗的天然香料，紅玫瑰、香豆子、燈盞花、薑黃、紅曲、胡蘿卜粉……
    大多數顏料都是自家院落種植的。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單位分福利是引水隧洞指揮部總指揮薛青草決策，但具體執行方案由王雨霞操作。
    於是食為天超市天價月餅，改為大壩村車軲轆大月餅。
    “王主任，車軲轆大月餅一個人做不出來，要四五個人才能做出來。”
    鄭寡婦提了一個額外要求。
    推動藝術活力無形的手是金錢，王玉霞精於算計。
    “那就四個人三天，一人一百。”
    她是一個大度的女孩，從包裏拿出一千二百元錢，放在桌子上“鄭嫂子，這是工錢。”
    藝術在民間，王玉霞給大壩村女人，提供了一個藝術的展館。
    鄭寡婦找了四個村婦。
    村支書胡成老婆也有一雙巧手。
    大案板、小案板、炕桌子。
    大的、中的、小的擀麵杖，鑷子、剪子····
    製作月餅的所有家當一應俱全。
    五個村婦個個是民間藝術家，隻表演給王玉霞一個人看。
    三個女人在揉麵，一團麵揉的光滑、致密、發亮，然後丟給胡成老婆。
    胡成老婆拿起大擀麵杖，把麵團擀成了薄餅，抹上了菜籽油，星星點點，潑潑灑灑。
    麵餅上黃色淡雅的是燈盞花，紫紅色的是紅玫瑰，綠色深沉的是香豆子。
    甜甜橙黃色的是胡蘿卜粉，胡成老婆輕飄飄把顏料灑在麵餅上。
    她曼妙手指輕輕一撥，淡淡的顏色被菜籽油浸染。
    黃色、紅色、綠色、紫色，橙色，藍色……
    月餅做成寶塔形，層層疊疊，月餅邊緣折疊成月牙形，五顏六色色彩斑斕，宛如彩虹從天而降。
    整個月餅，仿佛活的飛天。
    她在月餅上劃了一條條紋線，兩手翻卷，把著了色的麵餅，壓扁放在小案板上。
    她拿起菜刀，一刀、一刀····切成了一指寬的長條。
    ·····
    另一個女人把揉好的麵團，丟給了鄭寡婦， 鄭寡婦利索的雙手把麵團踹開。
    她在麵餅裏摻了玫瑰、桂花糖。
    然後又開始揉麵，做成一個蓮花底座。
    然後把一指寬的長麵條，在做好的圓形麵底上，按順時針方向依次排列拚放。
    一層一層堆疊，勾勒出蓮花寶塔形。
    一指寬的麵長條，被鄭寡婦巧妙搭配，有形化為無形，無形變為有序。
    有序呈現對稱，流暢的線條，明快的色彩，麵瓣呈葫蘆形，層層疊疊。
    蓮花寶塔惟妙惟肖，恰似雲彩上托起的天塔，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好一個西河車軲轆大月餅。
    胡成老婆用麵團做好月餅頂蓋，畫上象征吉祥的各類精美圖案。
    鄭寡婦用陪嫁銀戳子，也不示弱，她畫了一隻山雀，又瞄了一朵雲彩。
    山雀展翅飛翔，穿雲破霧，似乎要飛出窗口。
    女人們寒暄著，臉上洋溢著笑臉，勞作的美。
    此時村婦互相切磋著記憶，一幅和諧的畫麵，沒有了底層互相的戕害，好像是天上飛天共舞，下到人間拯救社會的仙女，車軲轆月餅做成了。
    鄭寡婦和胡成老婆小心翼翼抬著月餅，擱置在蒸籠裏。
    爐子的火劈劈啪啪燃燒著，大鍋的水沸騰跳躍著。
    “月餅上籠裏了。”四層大蒸籠疊加起來。
    四個小時旺火蒸熟，月餅終於出鍋，屋內香氣四溢，月餅鬆軟而富有彈性。
    王玉霞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我要二十塊大月餅，然後她從挎包裏，拿出了四百元錢，一人一百，塞到村婦圍裙口袋裏····
    “大包蓋”西河月餅，了卻了王玉霞的心願，引水隧洞指揮部中秋，分得月餅是“大包蓋”西河月餅，而揚名華夏。
    大壩村的月餅揚名金城市。
    大壩水管站也為分福利絞盡腦汁，管理員餘得先，進了劉世雨宿舍，他拿給了劉世雨一張清單，分福利明細表。
    “劉站長，福利大壩站員工人人有份，每人二十斤菜籽油，兩人分一隻羊。”
    管理員餘得先又拿出了一份福利清單名額，劉世雨仔細一看，清單赫然寫著，“羯羊、辦公室主任毛主任，渠道管理處趙處長，財務科張科長，預算股李曉霞、設計處趙處長。
    直接上級西小河水管處王處長、何副處長。
    西小河渠道配水站陳站長，水庫計量員魏彩雲……
    那份清單就是大壩水管站，千絲萬縷拉關係的一個蜘蛛網。
    餘得先小心翼翼的說“劉站長給上級多分點福利並不是一種諂媚，適當的送禮也可以直麵水管站工作中的矛盾。”
    這麽多人送的過來嗎？
    劉站長，我已做了取舍，西小河水管處王處長、何副處長是我們大壩水管站的直接上級，必須送羯羊。
    水務局長董旭、副局長何旺才各個下屬單位都送羯羊，尤其我們大壩水管站的羯羊聞名遐邇，這是分福利的慣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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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西小河渠道配水站陳站長，渠道計量員魏彩雲又是怎麽回事？
    劉站長有時候人情做不得，同情心泛濫會害死人，二道梁潰壩，你給鄭寡婦二次放水。
    大壩村二次苗灌水，二道梁潰堤，浪費水一萬多立方。
    二次又給大壩村放了一次灌溉水，加起來約有兩萬立方水。
    開閘放水有個時間差，人家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往年從大壩村民收過來的吃喝費，要給人家補一點。
    渠道配水站，水庫的庫容報表要和水務局裏的報表一致，來水量、蓄水量、出水量、還有開閘放水情況，每天要向水務局水政辦匯報。
    上麵也要做到心中有數，不能有誤差。
    劉站長給渠道配水站送四隻羊，已經是最少的，不能省。否則上麵審計過不了關。
    我們水管站也沒有多餘的調節水，同時會有違規操作嫌疑。
    鄭寡婦舉羊皮，就是張寬沒有給渠道配水站燒香拜佛，才闖下大禍。
    去年七月，正是油菜灌漿的關鍵時期，也是灌溉三輪苗水的時節。
    張寬吃大壩村民的羯羊，被人家舉著羊皮跪在路上，是情有可原。
    西小河管理處的人，把渠道水提前落閘了，本來一口人能澆一小時水，渠道配水站隻給了村民四十分鍾的澆水時間。
    水還沒有淌到地的尾部，就得封閉進水口子，還被村民罵。
    “這那裏是澆地，是給油菜地洗臉，就是洗臉也把脖子留下了。”
    水管員張寬吃村民羯羊，沒有打點渠道配水站，才出現這種情況。
    劉世雨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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