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卑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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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鏡映出她繃直的脊背,像博物館裏修複過度的青瓷瓶。顧雪退到陰影處擰開小水杯,夏禹也有一個相同的。
    準確的來說,那對小水杯是自己和夏禹在京城挑的。
    一天七杯水,意味著最起碼拿起七次水杯。
    同樣意味著..
    想對方七次。
    “小雪你最近總吃螺絲”。助教悄聲遞來潤喉糖,“和男朋友鬧別扭了”?
    她倆關係還不錯,當時她在台上看到過夏禹和顧雪的互動。
    薄荷在齒間炸開冰棱,顧雪被激得眼眶發酸。
    搖搖頭勉強勾起笑。
    安分的坐在角落拆解她每個發音缺陷:舌尖抵住下齒齦,元音要在硬齶反彈三次,而悲傷的情緒...要藏在軟齶震顫裏。
    窗外暮色正在吞噬晚霞,顧雪摸到衣兜裏母親塞的紙幣。嶄新紙鈔邊緣割著指腹。
    “顧雪補錄”。林教授敲敲玻璃,“試著忘掉技巧,就當...對著重要的人說話”。
    補光燈再次亮起時,她看見監控屏幕裏自己蒼白的臉,像枚被剝開太久的夏威夷果。吸氣時肋骨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眼淚墜在講稿上的瞬間,頻譜儀突然跳起一道尖銳的綠波。顧雪在朦朧水光中看清那行被暈染的詩句。
    “這段說得好”!
    老花鏡順著林教授的鼻梁滑下半寸,鏡腿磕在調音台上發出清響。
    顧雪用食指關節抵住眼眶,將未成形的淚珠碾成碎鑽,鞠躬時發梢在鎂光燈裏劃出九十度光弧
    “小雪啊...”林教授布滿老年斑的手掌覆住她冰涼的手背,“你是我三十年教學生涯裏,最接近‘天賦’具象化的存在”。
    “教授您教的好”。
    “上次我說你的征文,那篇《雨與雪》寫的很不錯,雖然結果還沒完全敲定,但是我幫你打聽了一下,應該沒什麽問題”。
    “謝謝教授”。
    “還叫教授”?玳瑁眼鏡被摘下的瞬間,老人眼底泛起雲翳般的混濁。麂皮擦拭布撫過鏡片的聲音,像是雪粒摩擦著舷窗。
    顧雪抿抿嘴。
    “林奶奶”。
    “誒”。
    林教授笑的高興。
    “小雪你的聲線很特殊,清冷中帶著堅定,若是遇到合適的機會,有沒有想法試試”?
    助教在一旁扯了扯顧雪,顧雪這才恍然的點點頭。
    “謝謝林奶奶的推薦”。
    “當不起‘推薦’這個詞”,老人將講稿按音調高低摞成塔尖,“但若聽見月光叩窗的聲音...”她故意用講義拍散塔尖,“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當回傳聲筒”。
    走廊感應燈隨著林教授的腳步聲次第亮起,助教放鬆的趴在顧雪肩頭。
    “顧雪今天要一起回去嗎”?
    書包帶掃過她手背,顧雪抬頭時睫毛顫了顫,像被驚動的蝶。教室後排的飲水機突然發出“咕咚”一聲,這讓她回答慢了半拍:“不用啦,媽媽說...來接我,我等一會兒”。
    助教撇撇嘴,裝作抱怨的說道。
    “上周你說要等征文結果,上上周是等考試成績...總覺得顧雪你永遠在等什麽似的”。
    顧雪的後背貼上冰涼的椅背,“總是有機會的嘛”。
    “顧雪你心態真好”。
    助教聽到顧雪的回答,笑著說道。
    “不過那篇《雨與雪》的結局確實很好,我覺得之前那種帶著些許希望的結局很有美感啊”。
    顧雪笑笑沒有說話。
    “等待會稀釋掉最初的悸動呢”。女生轉身時馬尾甩出一道弧線,“就像你寫的結尾,雪在等待下一場雨”。
    “一語雙關,實在是漂亮”。
    “那我不等了哦,我先走了”。
    女生和顧雪揮揮手。
    顧雪心裏鈍鈍的痛了一下,揚起嘴角揮手。
    教室門忽然發出悶響。
    “呼...”
    兩道目光同時轉向聲源。夏禹單手撐在門框上弓著背,襯衣領口被汗水浸透成深色,額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上。他急促的喘息聲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清晰,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卻始終沒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顧雪愣愣的沒有說話,一旁的助教開口道。
    “誒?顧雪?你男朋友”?
    顧雪指間的墨綠色的鋼筆“哢嗒”滾落在習題冊上。
    女生剛開口詢問,就看見向來從容的顧雪霍然起身,木椅在地麵劃出刺耳的銳響。水杯被手肘帶得搖晃,水麵泛起危險的漣漪。
    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失措的模樣。
    “你怎麽來了”?
    “咳..咳咳”。
    夏禹剛抬頭就被劇烈的咳嗽打斷,單薄的肩胛骨在襯衫下凸起尖銳的弧度。顧雪已經走到他身側,掌心隔著衣料觸到凹凸不平的繃帶紋路——那種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粗糙感。
    顧雪蹙眉拉開夏禹的衣領,果然看到繃帶纏在肩頭。
    “你後背又怎麽回事”?
    “飛機...咳...延誤了...”他攥著門把的手指關節發白,“從地鐵站...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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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透的後背在牆麵洇開小片水痕。
    “那顧雪我先走了”?
    助教識趣地抱起書包離開。
    當教室隻剩掛鍾的滴答聲,顧雪才發現自己正死死攥著對方的手腕。少年手背上蜿蜒的傷痕像條暗紅的蜈蚣,新結的痂還泛著血絲。
    “這又是怎麽弄的”?
    “爬山時被落石劃到的”。
    “後背呢”?
    “也是”。
    顧雪在一旁安靜的等夏禹理順呼吸。
    將自己帶的水杯推給夏禹。
    “小心燙”。
    夏禹抿了兩口,氣息慢慢穩定下來。
    “怎麽搞得這麽狼狽”?
    顧雪從衣兜裏拿出紙巾,擦了擦夏禹的額頭。
    “我出來的時候看到好多學生背著包往地鐵站走,我怕趕不及,一路跑上來的”。
    “這麽著急做什麽”。
    “我怕你不等我”。
    夏禹扯了扯衣領,露出肩膀上的紗布。
    “我昨天因為傷口發燒,沒辦法過來,我可能有博得你同情的意思,但是,退了燒我就過來找你了”。
    夏禹望著顧雪。
    “不是說等我回..”
    “我不想等了,我怕現在不過來,我會失去你”。
    顧雪心裏一痛,依舊裝作平常的樣子笑。
    “怎麽會..”
    “前天晚上坐在飄窗上數對麵大樓的燈火,昨天沒趕上,我怕你今天晚上就要數完了”。
    顧雪愣愣的看著夏禹,他怎麽會知道?
    自己也確確實實在某一刻,當對麵寫字樓最後一盞燈黯淡時,自己的心跟著熄滅。
    “我打電話問阿姨了,她和我說的”。
    “媽媽和你說這個做什麽”?
    “我說因為我的任性,咱倆有了矛盾,所以我來京城道歉”。
    夏禹捏住顧雪的小手。
    “對不起,我對你的坦誠,才是最卑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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