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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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驗內容本身對於夏禹來說,並不算特別艱深。
    但對於後續實驗數據的處理、分析和最終凝結成論文的過程才是最為困難。而夏禹那遠超當前認知的、靈活運用計算機進行高效分析的能力,就顯得尤為珍貴。
    自然而然地,這份繁重且關鍵的數據處理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京城的生活節奏向來緊湊,午休的概念在這裏顯得有些奢侈。李老師顯然也沒有給學生們放假的打算。午飯時間,夏禹匆匆給家裏去了個電話報備,便在食堂簡單對付了一口,旋即又一頭紮回實驗室繼續處理數據。
    下午臨近放學時,李老師踱步過來,看著屏幕上夏禹整理出的、條理清晰的數據圖表,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隨即拍了拍他的肩:“小夏,進度不錯。不過這幾組對照數據今晚最好能整理出來,後麵分析能省不少事。辛苦一下,加個班”?
    夏禹聞聲抬眼,視線掠過窗外漸次沉落的天色,沒有任何猶疑,隻是沉穩地點了點頭。
    夏禹倒是習以為常,有些實驗室,實驗做到深夜甚至睡在實驗室都是正常的。
    別問他怎麽知道的,那些苦等關鍵數據順利的深夜,他連給分析儀上香的心都有了。
    拿出手機,給鄭娟發了條言簡意賅的信息:「鄭姨,還在李老師那裏,要晚點,晚飯不用等我了。」
    直到窗外徹底被濃重的夜色籠罩,實驗室的掛鍾指向晚上八點多,他才終於將最後一份圖表導出保存,長舒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
    “嗯,完成得很好”,李老師仔細翻看著他整理出的成果,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你那兩位學長學姐,在這方麵可沒你這麽利索。怎麽樣,有沒有興趣繼續在我這邊做下去”?
    夏禹的思緒飛速運轉。今年七月遊戲發行的計劃是鐵板釘釘,他當初加入實驗更多是出於經濟上的考量。但若持續到下半年....
    自己是絕對忙不過來的。
    而且,夏禹非常有信心,隻要遊戲發行,來京城隻需要考慮什麽方便就好。
    “李老師,眼下還有競賽和常規課業的壓力,精力實在有些分配不過來”。夏禹斟酌著措辭,委婉但清晰地表達了拒絕。
    “嗯...學業為重,理解”。李老師臉上掠過一絲遺憾,但還是理解地點點頭,“當然,未來若有想法,隨時聯係我。我的聯係方式你有的吧”?
    “有的,謝謝李老師”。夏禹看著老師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這才關掉電腦,收拾好東西走出實驗大樓,清冽的寒風瞬間包裹上來。
    夏禹裹緊外套,正準備快步走向地鐵站,目光卻倏然定住——
    實驗樓前那盞昏黃的路燈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依偎在一起,輕輕跺著腳取暖。顧雪穿著那件淺駝色大衣,圍著厚厚的圍巾;謝夭夭則裹在明亮的鵝黃色羽絨服裏,小臉半埋在圍巾中,隻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正巴巴地望著實驗樓門口的方向。
    夏禹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快步走過去,語氣裏帶著心疼:“不是讓你們別等嗎?這麽冷的天,等了多久了”?
    顧雪看到他,臉上立刻綻開笑容,拉起謝夭夭冰涼的小手迎上來:“沒多久,帶夭夭在咱們學校逛了逛,熟悉熟悉環境,順便就等到現在”。
    夏禹低頭看向顧雪身旁的謝夭夭。小姑娘也仰著小臉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沒有久等的不耐,反而帶著一種安心的笑意,小聲說:“哥,忙完啦”?
    他敏銳地察覺到,顧雪和謝夭夭之間的氣氛確實比昨天自然鬆弛了許多,在一晚的相處和此刻的共同等待中,似乎悄然消融了。
    “嗯,忙完了”。夏禹心頭一暖,又有點無奈,伸手將謝夭夭羽絨服的帽子給她仔細戴好,又給顧雪的圍巾裹嚴實了,“下次別等了,凍壞了怎麽辦”?
    “知道啦”,顧雪和謝夭夭異口同聲,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隨即相視一笑。
    三人回到家時,屋裏燈火通明,暖意融融。鄭娟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劇,聽到開門聲立刻抬起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回來啦?餓壞了吧?我這就去熱飯...”
    “鄭姨,您還沒吃”?夏禹有些意外。
    鄭娟放下書,笑著搖搖頭:“這倆小姑娘說不餓,非要等你回來一起吃。我這當媽的,哪能自己先吃”?
    她的目光掃過顧雪和謝夭夭。
    “媽,我們真不餓...”顧雪剛想解釋,卻被謝夭夭清脆的聲音打斷。
    “鄭姨”,謝夭夭眼睛亮亮地看向鄭娟,帶著點小小的主動和請求,“要不...晚飯我來做?很快的!正好也讓您嚐嚐我的手藝”?
    那些經曆並非輕描淡寫的“會做飯”——那是無數個獨自摸索的午後或黃昏,灶台上跳躍的火焰曾在她幼嫩的手腕留下過淺淡的燙痕;鍋裏也曾翻騰出焦黑難咽的失敗品,最終被她自己沉默地、一口口吃掉,連同那份無人訴說的委屈。
    每一次的失敗都是無聲的學費,每一次的成功都凝聚著笨拙卻無比執著的努力。
    這是謝夭夭最擅長,也最驕傲的能力,那些灶台上的燙傷,咽下焦糊的飯菜,在此刻,給了她勇氣。
    鄭娟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眼中漾開驚喜和柔和:“夭夭還會做飯?那太好了!不過別太麻煩,簡單弄點就行”。
    顧雪也立刻跟了進去:“那我給你打下手!夏禹,你陪媽媽說說話...”
    轉眼間,廚房裏就響起了嘩嘩的水流聲、清脆利落的切菜聲,還有兩個女孩壓低嗓音卻掩不住輕快的交談笑語。
    夏禹看著廚房磨砂玻璃門透出的暖黃光暈和裏麵隱約晃動的忙碌身影,無奈地笑了笑,轉向鄭娟:“鄭姨,看來咱倆隻能坐等投喂了”。
    鄭娟也笑了,示意夏禹在身旁的沙發坐下:“正好,咱娘倆聊聊天。昨天我跑大院那一趟,還真沒白去”。 她說著,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廚房方向,準確地說,是落在那正和女兒說笑著的小姑娘身上,聲音壓低了些,“這事...能聊嗎?夭夭在...”
    “她知道的不多”,夏禹會意,在鄭娟身邊坐下,聲音也放得輕緩,“應該聯想不到那邊去”。
    鄭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抬眼看向夏禹:“小禹,你知道夭夭父親的名字嗎”?
    夏禹頓了頓,眼神裏帶著些遺憾,緩緩搖頭:“不想主動跟夭夭提這些舊事。她不說,我也不好問,怕勾起傷心”。
    “嗯...”鄭娟理解地點點頭,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聽我爸說,好像查到一位當年離職的,情況有點特殊...要不是申請離職的理由太紮眼,估計也不會被記這麽久”。
    “什麽理由”?夏禹追問。
    “就三個字”,鄭娟幾乎是用氣聲說,“找老婆...”
    夏禹的心像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錢奶奶確實提過,是夭夭母親先失蹤的,之後才輪到她父親。他立刻抓住關鍵點:“有具體的時間嗎”?
    “大概...六七年前吧”?鄭娟回憶著從鄭偉那裏聽來的信息。
    夏禹在腦中飛速比對:謝雲峰說過是在夭夭小學的時候...時間點,完全吻合。
    他沉吟片刻:“夭夭奶奶今年應該能回來過年,到時候我再側麵問問她”。
    他自然不會去問謝夭夭本人,這小姑娘心思太敏感,他也沒有十足把握能不著痕跡地糊弄過去。
    “這周要不要去趟大院”?鄭娟征詢地看著夏禹,她對這孩子有著絕對的信任,無他,做事向來思慮周全,“要不要...帶上夭夭”?
    “麻煩鄭姨安排了”,夏禹略作思忖,聲音沉穩,“我先單獨去一趟,和幾位老人聊聊情況。也麻煩您跟老人們先打個招呼,萬一哪天見到夭夭,關於她父親的事...盡量別提太多”。
    “沒事,你提前告訴我就成”。鄭娟笑著點點頭,目光溫和地落在夏禹臉上,帶著長輩特有的關切,“夭夭的事,小夏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對了,玉玉...她知道這些嗎”?
    夏禹頓了一下,“我爸媽都知道夭夭家裏的情況,所以他們一直是把她當自家女兒一樣養著的”。
    客廳裏,暖黃的燈光籠罩著兩人。話題從略顯沉重轉向了輕鬆。
    夏禹向鄭娟請教著大院裏的人情往來和幾位老前輩的近況,問得頗為細致——該帶什麽伴手禮、哪些話題適宜、又有哪些需避諱。鄭娟聽著聽著,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驚訝,這孩子,這孩子連帶禮物都這麽講究。
    “嗯...那就送些時令水果和京城的特色糕點吧”,夏禹沉吟片刻,院裏的長輩們收不得貴重東西,又得顧忌著老人們的血壓血糖,“我記得王府井那家老字號的綠豆糕就很好,清香不膩,甜度也適中,不容易升糖”。
    鄭娟看著眼前這個思慮周全得甚至有些“老氣”的少年,心頭又是讚賞又有些憐惜。
    她伸出手,像對待自家孩子那樣,帶著幾分寵溺地輕輕揉了揉夏禹的頭發:“有我們這些長輩在呢,這些事兒還輪不到你操心。想得太多、擔得太早,小心少年白頭”。
    廚房裏也漸入佳境。誘人的飯菜香氣開始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混合著溫暖的燈光,盈滿了整個空間。
    謝夭夭係著鄭娟的碎花圍裙,動作麻利地翻炒著鍋裏的青菜,小臉被灶火映得紅撲撲的。
    “開飯”? 顧雪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菜從廚房探出頭。“夏禹,還有個湯”。
    “來了,鄭姨我去端湯”?夏禹聞言起身。
    餐桌上,簡單的三菜一湯:清炒時蔬、西紅柿炒雞蛋、配著一道蒜蓉肉片,還有一鍋奶白色的魚頭豆腐湯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鄭娟看著這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又看看額頭沁著細汗、臉上帶著成就感的謝夭夭,眼底的笑意溫暖得如同化開的春水。
    “吃飯吧”,鄭娟摸了摸小姑娘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