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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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痛苦地閉上眼,狠心掛斷,立刻又撥通了指揮中心的電話,接電話的是顧雪。
“李叔?!怎麽了...”
“顧雪!聽我說”!李成打斷她,語速極快卻沉重,“總部發生爆炸,夏禹、唐秋、謝雲峰被困地下,正在全力救援!你立刻通知清淺,然後...然後你們倆,給我老老實實在指揮中心待著!不許...”
“我們馬上過去”!顧雪的聲音瞬間拔高,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唐清淺急促的詢問聲和收拾東西的聲響。
“胡鬧!這裏危險”!李成吼道。
“我們必須去”!顧雪的聲音帶著顫音,卻異常執拗。
電話被掛斷了。
李成氣得想砸手機,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立刻吩咐旁邊一個警員:“快安排接應顧雪和唐清淺”!
剛安排完,他想起最難以麵對的人。他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錢奶奶的電話。電話響了很多聲才被接起,接電話的卻是顧雪:“李叔?奶奶她剛才差點暈倒,我...”
“電話給我...” 電話那頭傳來錢奶奶虛弱卻焦急到極致的聲音,帶著劇烈的喘息,“成子..是不是...是不是文軒他們...”
李成鼻子一酸,艱難開口:“錢姨...文軒沒事,他出來了...但是...地下室爆炸了...小夏、唐秋、還有雲峰...為了掩護文軒和孩子們...沒能及時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其痛苦的、倒抽冷氣的聲音,接著是長久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李成甚至能聽到老人粗重的呼吸聲。
“...是我....是我對不起小夏...是我這把老骨頭...非要...” 錢奶奶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無盡的自責和痛苦,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我...我沒臉見玉玉了..我得,,,我得給她打個電話...”
老人像是失了魂般喃喃自語,李成聽著電話陷入忙音。
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正在客廳看書的葉玉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錢奶奶的號碼。她心中微微一動,一種莫名的不安攥住了她的心髒。她猶豫了一下,對著正在旁邊安靜看著窗外謝夭夭柔聲道:“夭夭,幫媽媽接一下錢奶奶的電話”。
謝夭夭渾身僵硬,她從今天開始就在心緒不寧,偷偷打了幾次夏禹的電話,都沒有回信。
“喂?奶奶”?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錢奶奶往日慈祥的聲音,而是一種極度壓抑的、仿佛瀕臨崩潰的、帶著劇烈哽咽和顫抖的哭腔:
“夭夭...嗚...奶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哥哥...對不起玉玉啊...”
謝夭夭臉上的乖巧笑容瞬間凝固了。她握著電話的小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奶奶...”? 她的聲音依舊保持著鎮定,但細微的顫抖已然泄露,“...發生什麽事了?夏禹他怎麽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夏禹。
電話那頭,錢奶奶已經泣不成聲,語無倫次:“爆炸了...嚴州...你哥哥為了救人...被埋在下麵了...都是奶奶的錯...奶奶不該...”
轟——!
謝夭夭隻覺得仿佛真的有一顆炸彈在自己的腦海裏炸開!整個世界的聲音瞬間遠去,隻剩下心髒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和耳邊錢奶奶破碎的哭訴。
葉玉玉察覺到了謝夭夭驟然變化的臉色和瞬間蒼白的嘴唇,心中一緊,急忙起身:“夭夭?怎麽了?錢奶奶說什麽了”?
謝夭夭沒有回答。她隻是死死地握著電話,小小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那雙總是清澈靈動的眼睛裏,光芒迅速熄滅,被巨大的、難以置信的恐懼和絕望吞噬。
電話從她無力的小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板上。
她抬起頭,看向媽媽,嘴唇哆嗦著,試圖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大顆大顆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如同斷線的珍珠般,瘋狂地從她眼眶裏滾落,瞬間浸濕了她的臉頰。
下一秒,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猛地從她喉嚨裏爆發出來:
“哥——!!!!”
那哭聲裏蘊含的巨大悲痛和恐懼,讓一旁的葉玉玉瞬間臉色煞白!她猛地衝過去,一把抱住幾乎要癱軟在地的女兒,心髒狂跳,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夭夭!夭夭別嚇媽媽!到底怎麽了?!他怎麽了”!
但謝夭夭已經徹底崩潰了。她埋在媽媽懷裏,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會反複地、絕望地喊著:“哥哥....夏禹出事了...爆炸...埋在下麵了...”
巨大的噩耗,瞬間摧毀了小姑娘強撐已久的所有的不安與堅強。
葉玉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心髒狂跳,幾乎要衝出胸腔。她強迫自己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努力穩住顫抖的手,從地上拾起還在傳出微弱啜泣聲的手機。
“喂,我是葉玉玉”。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帶上了一種冰冷的鎮定,盡管懷裏的女兒哭得幾乎暈厥,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絕不能倒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一個強忍哭腔的聲音:
“媽....” 是顧雪,她的聲音聽起來脆弱又慌亂。
“小雪,你說”, 葉玉玉的聲音帶著極力壓製下的顫抖,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到底怎麽回事?什麽叫...夏禹被埋在下麵了”?
這句話讓錢奶奶眼前發黑,差點又要倒下。
“葉姨...” 另一個稍顯冷靜,卻同樣帶著無法掩飾顫意的聲音插了進來,是唐清淺,“我們現在在嚴州,落霞鎮。夏禹他們...因為一場意外爆炸..被...被壓在廢墟下麵了..救援...救援還在進行...”
她盡可能簡潔地陳述事實,但聲音裏的顫音暴露了她內心的滔天巨浪。電話背景裏還能聽到顧雪努力安撫錢奶奶的微弱聲音,以及老人壓抑不住的悲泣。
葉玉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決絕的清明。她甚至輕輕咳嗽了一聲,清了一下嗓子,讓聲音聽起來更加穩定有力,仿佛瞬間扛起了所有的重擔: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訂最近的機票過去”。 她語速很快,開始安排,“你們那邊,照顧好錢奶奶,安撫住她老人家,千萬別讓她再出什麽事。等我到了再說”。
“我也要去...” 懷裏的謝夭夭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媽媽,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角,聲音嗚咽卻帶著堅持,“媽,求你了...帶我去...我要去哥哥那裏...”
葉玉玉看著女兒哭得紅腫的雙眼和寫滿絕望與哀求的小臉,心髒像是被狠狠揪住。她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嘴唇,隻猶豫了極短的一瞬,便重重點頭:
“好。一起去”。 她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已經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我現在就給你爸爸打電話”。
“我...操...”
夏禹艱難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口腔裏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個被摔碎的陶罐,沒有一處不痛,尤其是左臂,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大概率是骨折了。耳鳴聲如同尖銳的笛聲持續穿刺著他的大腦。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混沌和死寂中,一個模糊又焦急的叫罵聲穿透了嗡嗡作響的屏障,逐漸清晰起來:
“媽的!夏禹!醒醒!別他媽裝死!你個狗東西給老子喘口氣”!
是謝雲峰。
夏禹艱難地轉動了一下劇痛的脖頸,啐出一口血沫,聲音嘶啞地反擊:
“咳...咳咳...就不能...盼著你爹點好”?
“操”! 謝雲峰那邊傳來幾乎是如釋重負的咒罵,“老子就知道!禍害遺千年!你丫肯定死不了”!
“你都沒死...我急什麽...” 夏禹喘著粗氣回敬,努力偏過頭,看向另一側黑暗中唐秋模糊的輪廓,“唐叔...還行”?
黑暗中傳來唐秋壓抑著痛苦的吸氣聲,隨即是他那把標誌性的、冷靜到甚至有點不合時宜的嗓音:
“回去...得讓婉容...給我發雙倍獎金...還得帶工傷補貼”。
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硬的劫後餘生感慨了。
這句硬核的“冷笑話”讓死裏逃生的三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都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低啞、破碎卻又無比真實的的笑聲。
這笑聲牽動了滿身的傷口,帶來一陣齜牙咧嘴的疼痛,卻又奇跡般地衝淡了彌漫的死亡氣息。笑是因為唐秋的冷幽默,更是因為他們還活著,還能感覺到疼,還能互相罵街。
“媽的...” 謝雲峰一邊笑一邊抽著冷氣,費力地想調整一下姿勢,“說起來...還真得‘感謝’嚴州采石場這幫孫子偷工減料...這炸藥威力...比老子以前在礦上見的正規貨色...差遠了...不然咱們現在...早他娘成灰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語氣裏充滿了荒謬的後怕和慶幸。
“老子回頭給它送錦旗...”
夏禹接著開口,“他媽的再也不嚴查他們的生產質量了...”
“我先送”。
唐秋生冷地插入話題,三個男人癱在廢墟裏,渾身是傷,狼狽不堪。卻在黑暗中,借著這份冷幽默,重新抓住了生的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