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剛剛還對韓建梅有點意見的，可看見韓建梅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韓建雪又有些心軟了。
    唉。
    兒多老母苦。
    一個娘胎裏蹦出來的，從小一個鍋裏，一個碗裏吃飯，咋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進屋倒熱水，韓建梅就坐在了堂屋。
    熱氣嫋嫋，韓建梅覺著眼前的視線，都有些霧蒙蒙的，看不清楚，就好像是她的未來一樣。
    握著搪瓷茶缸，韓建梅精神恍惚的跟韓建雪說了兩句話，回憶了一下過去。
    她再度陷入了沉默。
    韓建雪心裏那叫一個好奇，抓心撓肝的，可她不敢問啊！
    上趕著不是買賣，再就是……
    她家雖然有點錢，但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每一筆錢，都得用在刀刃上，雖然跟不爭氣的大閨女斷了親。
    可她們還有老二、老三呢。
    小麗剛結婚，孩子還沒生，小雨還小，暫時沒嫁出去。
    到時候，這一筆筆，都是錢。
    而且，孩子生了之後，也不是嘎巴一下就能長大的，得花錢，花心思，花精力。
    隨著孩子的長大，她們也會日漸老邁，漸漸地，會成為孩子們的拖累。
    若是手裏有錢，倒還好些，若是沒錢……
    韓建雪想，人都是自私的。
    她不能給孩子帶來啥助益，至少，不能倒轉頭，再給孩子添亂。
    一個愁眉苦臉，就等著對方問，自己好順杆爬，大倒苦水，賣賣慘。
    一個裝聾作啞，東扯西扯，隻要你不直說，我就啥也聽不懂。
    姐妹倆彎彎繞繞了大半天，韓建梅，到底是敗了。
    她白著臉，放在膝蓋上的手，狠狠捏成了拳頭。
    心下惱怒。
    “妹子，三姐走這一趟，確實有點事兒想求你一下。”
    韓建雪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麵上驚詫的，“啊？三姐，你遇見難事兒了？
    你放心，隻要妹子能幫的，肯定想法子給你伸把手。”
    說罷，韓建雪歎息一聲，為難的，“不過，我的本事也就那些。”
    “小雪！”
    韓建梅一把攥住了韓建雪的手，哀求道：“姐求求你，這個忙，你一定幫的上。
    姐這輩子都沒開口求過你啥。”
    額，提到這個，韓建雪還有些尷尬。
    確實，韓建梅之前沒求過自己，不是因為韓建梅的日子，比自己好過到哪裏去。
    隻是倆人年輕的時候在別苗頭。
    再加上韓建雪生的全是閨女，韓建梅怕妹子這種奇奇怪怪的體質影響到自己，故意拉開的距離。
    先前，韓建梅還說，得虧自己是當姐姐的，提前嫁了出去。
    不然的話，就韓建雪那個一撇腿，一賠錢丫頭，她想嫁出去，可就難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被有心人傳了出來，韓建雪對韓建梅寒了心，後續，得有三四年沒搭理她……
    韓建雪對韓建梅的感觀，也是相當複雜的。
    她把手抽了出來，訕訕的，“姐，你別著急，有話，咱們慢慢說。”
    看見韓建雪的這個態度，韓建梅的心，就涼了一半。
    可想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小兒子，韓建梅又覺著，就算是自己丟點臉，也不算啥了。
    “小雪，姐不騙你，實在是家裏遇見了難事兒。”
    韓建梅掉了眼淚，“文傑領回來一個城裏姑娘，要結婚，可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
    為了給老大、老二、老三成家，家早就掏的精光，再加上這結了婚，孩子是一個接一個的生。
    我跟老何這些年賺的錢，不是去還饑荒，就是拿來養孩子了。
    臨門一腳，文傑要結婚，我真是把家掏空了，都沒地方弄錢啊。”
    韓建雪咬著牙，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啥。
    救急不救窮。
    這錢借出去，跟打水漂沒啥區別。
    “姐，你別著急，文傑對象，要多少錢？”
    “光是彩禮，就要三百塊。”
    “啥？”
    韓建雪震驚了，“咋就三百了？城裏姑娘結婚的彩禮，都貴到這份上了？”
    “不止，”提到這，韓建梅死命捶著心口，“那個城裏來的洋鳥，還要一輛自行車。
    這一筆筆，都是錢啊！”
    韓建雪死死擰著眉，氣憤的，“這到底是不是誠心誠意，想要結婚過日子的？
    獅子大開口，也沒這樣的。咋滴，文傑就非她不娶了？”
    “嗯！”
    韓建雪深吸一口氣，“你給老大他們幾個花了多少，就給文傑出多少，剩下的，讓他自己想法子。
    總不能為了娶個媳婦，把自己的親生爹娘逼死吧。”
    看著韓建梅一味哭哭啼啼，韓建雪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那稀裏糊塗的腦瓜子，也難得靈光一次，“還有，姐啊，我得勸你一句。
    老四要啥，你就給啥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往後該咋麵對剩下仨兒媳婦。”
    同樣都是給家裏添丁，進人口。
    老四媳婦風風光光，要啥有啥，她們仨心裏，肯定不平衡。
    也不用時間長了，但凡是個氣性大點的，沒結婚都要鬧個天翻地覆了。
    這一折騰，韓建梅兩口子是罪受了，錢出了，還不落個好。
    整了個裏外不是人的下場。
    韓建雪這麽一勸，韓建梅的眼淚，嘩嘩往下掉，身子一顫，竟然直直給韓建雪跪下了。
    韓建雪：“？”
    我嘞個老天爺！
    宋巍個死東西，到底上哪兒去了？
    再不回來的話，自己真就要頂不住了！
    拉拉扯扯了半天，韓建雪愣是沒把韓建梅給扯起來，無奈之下，隻能噗通一下，跟韓建梅麵對麵跪著了。
    哎喲~
    她的腿啊！
    “小雪！姐以前真的錯了，姐對不住你嗚嗚嗚，”韓建梅哭的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掉，“到了這會兒，也就是你這個當妹子的。
    願意跟姐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了……”
    她，何嚐不知呢？
    這錢，壓根出不得。
    可，這錢不出，她的小四就保不住性命了啊！
    “姐，你別急，有啥事兒，咱們慢慢說。”
    “慢不得，真慢不得了。”
    慢不得？
    電光火石間，韓建雪猛然想起了些什麽。
    她隻覺著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不敢置信的，“姐，你別告訴我，小四跟城裏那個洋鳥……”
    剩下的話，韓建雪沒說。
    可韓建梅，給予了肯定的回答，“嗯！”
    是鬧出來人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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