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草原進入了盛夏。卡勒河的水流變得湍急，數道幹涸的支流也迅速充盈。甘露般的河水與溫暖的陽光滋養著牧草，猶如一道縱橫上千裏的綠色畫卷。
    在這畫卷上，有大雪山下茂盛的牧場，有蜿蜒曲折的河流，有聚成團吃草的牛羊。兩位年輕的牧人騎著兩匹棗紅色的駿馬疾馳在柔軟的草地上，將散開的羊群收攏在一起。
    “蔑乞兒，聽說你去參加新霸主的繼位大典了？”一位牧人騎在自己的馬上，有些興奮地拍了拍騎在另一匹馬上的同伴的肩膀。
    被稱作蔑乞兒的牧人露出向往的神色：“是啊，雖然我隻是在大典上遠遠看了一眼，哈喇子還是流了半尺長，那可真是個大美人啊，我敢說我活了十八年，從來沒見過那麽美麗的女子，簡直就像是天上下來的仙女……”
    在見到新霸主的那一刻，蔑乞兒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她。哪怕是在她身邊做一個馬奴都可以。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蔑乞兒的心意，天仙般的霸主居然開始向整個草原征兵，理由是浩特革部的軍隊需要維持日常防務，而可汗衛隊人數稀缺，霸主無法維持自身的安全，因此需要擴編。
    這支衛隊被稱作怯薛軍蒙古語意為禁衛軍，作者注），據說隻有草原上最勇猛的戰士才能加入。怯薛軍團將會像眾星捧月一般，拱衛霸主的安全。
    蔑乞兒不禁暗自心想，咱也是部族內的一把好手，控馬射箭在族內都排名第一，比那些老幫菜還優秀許多，更不用提自己還年輕，未來還有廣闊的成長空間。未嚐不能去招募現場試一試。
    “蔑乞兒，你該不會想著要去應聘怯薛吧。”同伴嗤笑一聲，“草原上好漢子何其多，聽說霸主這次隻招五千人，但應聘的遠遠超過這個數，你能從幾十萬好漢子裏脫穎而出嗎？”
    蔑乞兒沒有說話，但內心卻在嘶吼。
    我一定可以的！阿吉木在保佑著我！
    沒見過霸主大人的人，是不會理解那種近乎狂熱的愛慕之心的。蔑乞兒在部族內實力強大，按理說不缺女人，但他卻和瑪格奈一樣，能看上自己的女人，他一個都看不上。
    與此同時，有十餘萬來自草原五十部族的勇士們，正懷揣著和蔑乞兒一樣的心思，向草原中央的晨曦王座進發。各部族對此都頗有微詞，認為薩圖雅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削弱各部武力。
    於是在族長們的強烈反對下，薩圖雅不得不將原定的一萬人削減為五千人，並且承諾怯薛成軍後，將成為霸主直屬的武裝力量，明年自己如果沒能成為霸主，怯薛將繼續為下一任霸主服務而非薩圖雅本人。
    除此以外，怯薛和草原各部族的軍隊有一個非常大的區別——各部族軍本質上都是牧民，有仗打就穿上自家鞣製的皮甲，帶上鏽跡斑斑的家傳武器。沒仗打的話，就待在家裏放牧牛羊，種植青稞，偶爾幹點搶劫的活計。
    怯薛不同，薩圖雅對其的定位是完全脫產的職業軍人，他們不再承擔生產任務，而是作為常備武裝駐紮在晨曦王座周圍。平時進行軍事訓練，戰時作為先鋒軍出動。
    薩圖雅開出了極為誘人的工資。每個怯薛士兵每年能拿到一千金幣的軍餉，而且在劫掠戰鬥中，他們能夠按人頭數獲得相當於自身戰績三成的戰利品，不限於戰俘、土地、金錢等。
    而軍官更是報酬豐厚。
    “哈！”
    蔑乞兒兩個膀子肌肉墳起，渾身湧現出爆炸般的力量，隻聽他大喝一聲，兩台千斤重的石鎖居然硬生生被他舉了起來。
    現場爆出雷鳴般的掌聲，別人隻能舉一台石鎖，蔑乞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做到一下子抬起兩個的——也許是愛吧。遠處高坐著的霸主妹子正用柔荑小手輕輕捂著紅豔豔的嘴唇，驚訝地看著自己。
    蔑乞兒看得入了迷，差點忘了自己還舉著石鎖。聽到身邊呼嘯而過的馬蹄聲，他扔下石鎖，得意地向霸主妹子揮揮拳，縱身跨上戰馬，如利箭一般竄出，幾個呼吸間就加入了那列正在賽馬的隊伍。
    隻見這家夥從背後迅速抽出數支被撅掉箭頭的利箭，從馬身上取下騎弓，跑在最前麵的幾個漢子被嗖嗖幾箭射下馬去，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站起身指著蔑乞兒破口大罵。
    蔑乞兒冷笑一聲，一個鷂子翻身把身體藏在馬腹下，躲過了好幾支攢射而來的箭矢，又從地上一把抓起一朵紅豔豔的鮮花別在龍角上，打著呼哨迅速跑到了隊列的最前方。
    “那家夥好像很強啊。”薩圖雅笑著指了指一箭把幾百步外的靶子射飛的蔑乞兒。
    “真是愛表現啊……那家夥該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阿拉嘉稀罕地欣賞著蔑乞兒的表演，咯咯笑道。
    “嗯……瀧，等會把那家夥帶上來，我有點想看看這家夥是何方神聖。”薩圖雅對身後吩咐一聲，瀧立刻化為一道殘影消失在原地。
    怯薛的選拔考試有三樣，舉石鎖的力量測試，控馬射箭的實戰測試，以及對智力的考驗——馬勒其日部發明的一種獨特的棋類遊戲來決定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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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蔑乞兒死在了第三個測試上，被對手在棋盤上狠狠剃了個光頭。眼看著那個來自馬勒其日部的王八蛋得意地取走自己在棋盤上最後一個棋子，蔑乞兒沮喪極了。
    讓一個平時連字都不認識多少的牧民下棋確實是有點難為人。薩圖雅的考核嚴苛到錄取比例達到了悲慘的一百比一，絕大多數人都倒在了這測試智力的一關。
    對蔑乞兒來說，比落選更難受的是在自己心上人麵前出醜。正當他垂頭喪氣地站起身準備離開這傷心之地時，身邊忽然唰地刷新出一道倩影，嚇得蔑乞兒差點把刀抽出來。
    “叫蔑乞兒是吧，霸主有請。”瀧麵無表情地說完，又消失在原地。
    蔑乞兒愣了一會，隨即被狂喜淹沒。
    剛才那人是霸主妹子身邊的女官！她居然召喚自己了！
    霸主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大得離譜的潔白大帳。上百名白騎士軍容嚴整地排列在大帳入口兩側，手持寒光閃閃的魔法長槍，兩列長槍相互交叉，形成密密麻麻的槍林，殺氣騰騰。
    蔑乞兒深吸一口氣，緩緩從槍林中走過。白騎士們冰冷的眼神透過重重鎧甲泄露出來，給了蔑乞兒極強的心理壓力。但心上人近在眼前，他也什麽都顧不得了。
    必須把那個東西給她……
    “小民蔑乞兒·克累兒叩見大可汗！祝大可汗壽與天齊！”
    薩圖雅上下掃視著麵前勇猛雄壯的戰士，露出欣賞的神色：“嗯，你們克累兒部也是猛士迭出的部族，而你居然還能勝過你們所有的同族們，看來你的勇猛就算是在草原上也是數一數二的。”
    蔑乞兒聽著薩圖雅清脆美妙的聲音，手不住地發抖。
    他猛然把手伸向腦袋，嚇得四周的浩特革武士們把手都按在了刀柄上。沒想到這家夥並不是要刺殺霸主，而是掏出一朵嬌嫩的紅色小花。
    “大……大可汗，這是草原上一種獨特的花，名喚薩圖雅，象征著無限的生機，我將其敬獻給您，希望您能永遠和這朵花一樣嬌豔下去！”
    薩圖雅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蔑乞兒身前問：“你是知道本汗叫薩圖雅，所以采了這麽一朵花過來耍寶？”
    蔑乞兒抬起頭，露出迷茫的神色。
    霸主妹子居然也叫薩圖雅！
    “嗯……看來不是呢。”薩圖雅蹲在蔑乞兒麵前，蔑乞兒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好聞的呼吸打在自己臉上。
    離得好近！離得好近！
    “蔑乞兒……戰士蔑乞兒，你的勇武和真誠打動了我，本汗將一支百人怯薛交由你管理，希望你能成為我永恒的利劍與護盾。”
    蔑乞兒想都沒想就跪在地上大聲道：“願為大汗效死命！”
    薩圖雅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來吧，把你摘的這朵花別在本汗頭上。這是給你的特別獎賞。”
    蔑乞兒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獲得如此殊榮。他的大腦完全宕機了，手裏攥著花不知所措。
    “你等什麽呢？”薩圖雅皺了皺眉。
    蔑乞兒如夢方醒，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紅色小花插在薩圖雅的秀發間。他那雙和薩圖雅腦袋一樣大的手掌足以開山裂石，此時卻輕柔無比，就像在侍弄什麽珍貴易碎的瓷器。
    薩圖雅得到頭上的插花，蹦蹦跳跳地回到王位上，向阿拉嘉炫耀著：“姨媽你快看！這花原來長這樣啊，確實很好看！”
    阿拉嘉笑著摸了摸薩圖雅的腦袋：“這花……在草原上可不多……那家夥運氣確實不錯……就讓這花庇護你吧……”
    我要為了她而死。
    蔑乞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少女的幽香還殘留在上麵。剛才經曆的一切簡直就好像夢幻一般……
    我一定會為了她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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