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薩圖雅纏綿在溫暖的黑暗中時，遙遠的盲霜海濱出了一件大事。
    盲霜海是位於奧薩德大陸北側的海洋，是海德林星球的北極點所在地，荒無人煙，終年被無數的浮冰和雪原覆蓋。一千多年前的察古哈甘汗，正是在盲霜海濱背叛了勇者王巴兒達木，將其放逐並自立為汗，橫渡盲霜海南側的已知海入侵當時尚處於蠻荒的伊爾薩巴德大陸。
    被放逐的前塔達克部族長俺八該，正帶著數名願意跟他一起走的忠實親兵，冒著刺骨的寒風向已知海中的破約島走去。他在履行與薩圖雅大汗的約定，在破約島上釣夠十年魚再返回太陽神草原。
    此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海麵上被厚厚的冰層覆蓋，使得人們可以徒步橫跨海麵登島。但這也意味著此地的氣溫已經低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俺八該隻覺得周圍幾乎要凍結一切的空氣直往自己骨頭縫裏鑽，就算是穿了三層厚厚的熊皮也抵擋不住。
    俺八該勉強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他感到自己的整個鼻腔都被凍住了。不過這也是自己還活著的證明，現在的條件雖然艱苦，但比起已經身死的索摩羅和阿闍梨已經好了無數倍。破約島上有許多冷杉，隻要搭建起足以禦寒的房屋，在這裏住十年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們幾位，居然願意跟著我來這荒僻之地，無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你們。如果真的讓我一個人來這裏，我說不定早就死在荒原中了。”
    一位隨從笑道：“族長，我們都是那場戰爭的失敗者，敗者受到什麽樣的待遇都是對的，可您是我們的汗王，我們絕不會做出那種背主求榮的事情！我們從跟隨族長那一天起就已經立誓，誓死追隨俺八該族長！”
    俺八該笑著點了點頭，對跟來的本地昂古拉部斷事官道：“閣下雖是來監視我的，但這一路也給了我不少幫助，待我十年後離開此地，必有重謝！”
    斷事官嗤笑一聲道：“我作為本地斷事官，這是分內之事，倒是你一個敗軍之將還講什麽必有重謝，先能活著在這裏待十年再說吧。”
    俺八該也不生氣，向斷事官鞠了一躬就登上了破約島，開始指揮親兵們修築簡易的雪屋。
    斷事官看著忙碌起來的人們，點了點頭離開了。
    可僅僅過了不到一天，俺八該和他的親兵們就徹底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本該當天返回部族的斷事官。
    俺八該是何等機敏的人物，他早在離京前就已經購買了兩顆通訊珠，一顆給了兒子，一顆自己戴著。也因此他能在最後關頭給兒子發來訊息。
    “殺我者象魔族！”
    暮暉王庭的朝堂之上，俺八該的兒子忽宿赤裸著上半身，一邊用皮鞭抽著自己一邊痛哭失聲，而兩側的大臣們則吵得不可開交。
    “忽宿，你父親的事情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先起來吧。”薩圖雅高高坐在王座上輕咳一聲道，“誰來告訴朕，象魔族不是已經被我們消滅了嗎？怎麽還有蹤跡？居然還能殺掉一位重臣。”
    “成吉思汗，這魔象族生命力極其頑強，上次剿滅行動並未將其完全消滅，有一小部分象魔族帶著族裔逃亡，我們一直在追查他們去了哪，現在看來，應該是去了盲霜海。”也速該出班奏道。
    司徒燮出班氣憤道：“簡直是豈有此理，俺八該族長雖然是罪官，但在決戰中幡然悔悟，投靠朝廷，有功於國，成吉思汗雖然讓他去北海釣魚，但也給了他通議大夫的勳職，乃是國之重臣。如今居然被蠻族所殺，此乃國辱！臣建議出重兵圍剿！”
    忽宿指著群臣哭道：“我父親就是被你們害死的！他出京的時候，除了幾個家臣陪伴，連護送的衛兵都沒有！這不是等著讓蠻族襲殺嗎！大汗，您在建國時說過要模仿延夏以孝立國，如今臣的父親身死千裏之外，臣無法以身盡孝，隻能請辭斥候校尉之職！”
    薩圖雅驚愕地問道：“厲先，可有此事？”
    厲先一呆，這不是你自己決定的嗎？但朝堂之上此時卻無人為他說話，他隻得咬咬牙出班奏道：“回成吉思汗的話，確有此事。”
    薩圖雅點點頭：“厲先，你作為統兵的樞密使，未出兵保護俺八該周全，要負一定的責任。著令厲先左遷樞密院通錄使，罰俸一年。”
    從樞密使這個一品主官直接降到四品通錄使，這個懲罰不可謂不重。厲先愣了一下道：“成吉思汗，臣有罪確實當罰，但應為此事負責的，不應當隻是臣一人。”
    薩圖雅很好奇他還想揪出誰，指尖磕著禦案道：“你說。”
    厲先的表情糾結了一下，畢竟接下來的話比較得罪人。
    “我樞密院調兵，需先通令中書省與兵部，再經由尚書台審批，方可調撥。而官員調令，不管是榮升還是左遷，不管是任職中央還是調任地方，除大汗親命外，均需吏部審核。
    “而官員赴任途徑各部領地時，各部斷事官需親自或派幹吏陪同。這是朝廷訂立的新法《暮暉律令》中憲政篇的內容。臣以為，俺八該大人殞命，以上諸衙門的主官均應問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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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圖雅看向暮暉律令的主編盧壽亭。
    盧壽亭見薩圖雅在看他，後背立馬有幾道冷汗留下。他朗聲道：“啟稟成吉思汗，厲先大人所言並無差錯。官員外調，吏部應先告知兵部派兵護衛，兵部再向樞密院請兵，樞密院向尚書台派送兵員申請，尚書台再告知斷事院，名沿途斷事官做好準備。所有流程走完後，官員方可離京。”
    “盧大人此言差矣。”吏部尚書、尚書左仆射司徒燮道，“俺八該大人並未向吏部提交申請，如果真要較真，他算是私自出京。隻不過那時候戰爭剛結束，諸事繁雜，因此無人追究。饒是如此，我吏部也緊急向尚書台遞交了請求各地斷事院護送也速該大人的折子。
    薩圖雅又問：“鐵木侖，可有此事？”
    尚書令鐵木侖躬身道：“回成吉思汗的話，的確有這樣一道折子。尚書台也向斷事院發布了調令。若非如此，俺八該大人也不會有昂古拉部斷事官親自陪同了。”
    厲先重重跪下，腦袋緊挨著地麵：“成吉思汗，既然事已發生，臣願戴罪立功，率精兵圍剿魔象族，告慰俺八該大人在天之靈！”
    薩圖雅沉思片刻道：“首先，俺八該有功於國，追銀青光祿大夫，其子忽宿為父守孝，暫解除斥候校尉一職，襲父爵通議大夫。侍衛，送忽宿下去歇息。”
    忽宿伏身謝恩後，拿出一根白布條往頭上一裹，滿麵哀容地跟著侍衛走了。
    “厲先，也速該，朕命你們各率三萬怯薛騎兵，自東西兩路向北網狀掃蕩，剿滅草原上所有的象魔族！全部殺光，不留活口。”
    厲先與也速該躬身領命。
    “瀧，監軍的事情由你來協調。”
    “是，成吉思汗。”瀧半跪下道，“臣還有一件事要稟報。”
    “你說。”
    瀧看了一眼瑪格奈：“根據我監印司的消息，昂古拉部如今沒有斷事官執掌行政大權，部族內有分裂跡象。昂古拉少族長稱，其部族距暮暉王庭遙遠，難以管轄，可自立門戶。請成吉思汗示下。”
    薩圖雅轉了轉眼珠，看到了官員隊列裏汗出如漿的大理寺卿，昂古拉部族長特裏謝。
    “特裏謝族長，你怎麽說？”
    特裏謝倉皇跪倒在地邦邦磕頭：“我那逆子是被羊尾油蒙了心，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語，請成吉思汗處置！”
    薩圖雅輕歎了口氣：“這事是朕不好。斷事官的權力太大了，收歸一身的結果是一旦斷事官有事，部族內就會群龍無首。瑪格奈，你覺得呢？”
    瑪格奈悚然一驚，跪下道：“大汗，斷事官製度實行已有近一年，成效十分顯著。昂古拉部有反意的主要原因確實是太遠了。”
    薩圖雅搖搖頭：“斷事官的權力太大不是好事，朕認為各部族內有此心者不在少數。他們對斷事官手握大權心生不滿很正常。諸位愛卿可有什麽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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