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蠱師篇:江湖夜雨十年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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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溫柔轉頭去收拾起砸壞的桌椅。
    等她拿著掃帚再出來,便見他仍杵在門口。
    四處亂糟糟的,又是屍體又是亂箭。
    哪怕他額間沒了那精致抹額點綴,容貌依舊有種精致得妖異的感覺,在這混亂中,美得格外突出。
    見他不走,溫柔眼裏浮出幾分笑意:“還不走,等下一批人來殺你呢?”
    少年垂眸,長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不知在想什麽:“你武功很厲害?”
    溫柔眼底的笑意散去。
    她眸光一轉:“你不走,就為了問這個?方才不是看見了嗎?”
    薛染攤開沒戴手套的那隻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格外紮眼,掌心放著許多從他發間摘下來的銀飾,還有一串掛在腰間的銀飾。
    如果她不是騙子的話,那她應該很窮。
    她的衣裙明顯改動過,裙子褶皺裏藏了一堆補丁,估計改出來的褶皺就是為了藏補丁的。
    他如今錢袋丟了,隻能把身上的東西摘下來了。
    薛染開口道:“我雇你陪我走一趟,尋一株藥,這是訂金,回到南苗,我哥有錢,我再給你補上剩下的,你覺得如何?”
    好一句震耳欲聾的:我哥有錢。
    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溫柔瞳孔地震:“......”
    你哥是造了什麽孽啊,有你這麽個活爹。
    “就這麽點兒?夠咱倆路上開銷嗎?”說話間,溫柔轉眸,視線從他手裏的銀飾落到他腰帶上。
    金鑲玉啊。
    薛染順著她目光看下去,到底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耳根當即就染上了緋色:“!!!”
    她,她不會還要他的腰帶吧?
    “你要不要臉?!”
    溫柔:“你這就是見識少了吧,人活一世,要臉多沒意思,再說了,我又沒讓你把腰帶解了,你把玉摳下來啊。”
    薛染:“......”
    “摳不下來?來,刀借你。”
    溫柔“唰”的一聲從背後抽出一把刀遞給他。
    薛染愣了一下,繼而狐疑道:“你不是殺人刀嗎?”
    早聽聞中原武林高手很多都有些古怪的習慣,對方又不曾仗著武功高下殺手。
    所以溫柔說那句:我的刀是殺人刀,我隻要債,又不殺人。
    他方才是真信了幾分。
    溫柔毫不心虛地頷首:“刀挺快,切切瓜果,片片烤肉也行。”
    薛染眼眸微微睜大,嗓音冷下來:“......所以你之前真是騙我的?”
    他還以為......
    這些中原人,真是沒一個能信的!
    溫柔:“哎,怎麽能叫騙呢,我隨口一說你自己信了啊,再說了,瞧你這樣,說什麽你都信,我這是給你漲漲教訓,也算是你恩師了,我還沒問你要束修呢。”
    好不要臉的說辭!
    前者剛剛升起來的一點點信任頓時破碎。
    他惱怒地伸手:“......東西還我!”
    “做什麽?這還能要回去的?”
    “誰知道你騙我多少了,還我。”
    溫柔一張口就跟土匪似的:“不還,到我嘴裏就沒有吐出去的,這生意你現在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你——”
    一陣風聲忽起。
    溫柔笑意微頓,眼中暗色湧起,徑直看向遠處一瞬。
    她轉而瞥向他左手上戴的的鐵爪:“薛染,明日啟程,趕緊進去自己找水把你那爪子洗洗,髒死了,然後再把那玉摳下來。”
    薛染眸中掠過一縷警惕:“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傻白甜,滿江湖都知道了,差我一個嗎?”
    薛染是不懂‘傻白甜’這個詞的意思,但他聽得出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在罵我?”
    一身青衣的女子含笑往邊上未壞的凳子上一坐。
    “那不能,我這麽善良怎麽可能罵人,誇你單純呢。對了,介紹一下,我叫陸遠秋。”
    這具身體的原主,名為:陸遠秋。
    ......
    陸遠秋,江湖人。
    一生可以一句話來形容:一生倥傯,半世伶俜,雖為蜉蝣身,卻有扶搖夢。
    三百年來,梁國因為種種政策,皇家又屢出廢物,奸臣當道不說,武將更是不成氣候。
    所以在當初關外蠻人打過來後,梁國連年丟失國土。
    蠻人多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邊境百姓不堪其擾。
    兵荒馬亂的年代,原主一家都是邊關的平民,在蠻人鐵蹄下,家破人亡。
    原主從此孤身流浪,艱難苟活。
    人口販賣在這裏並不受管製,幼年時,原主被拐,經手到了一處銷金窟,有時被迫與猛獸搏鬥,有時被作為獵物供權貴射獵,消遣取樂。
    她數經生死,因天賦異稟,在打鬥中,自己悟出了一套隻攻不防的武學招式,雖活下來了,卻時常受傷。
    在絕境中為了生存,她又創造出了一門獨特的內功心法,內力一日千裏。
    被她取名為春風複。
    因為這內力增長與逐漸更加敏捷的身手,才讓她活了下來。
    她的武學進步速度,和普通的江湖人士比,她可以說是在這靈氣稀薄到可憐的武俠世界修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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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後的她不該死得默默無聞。
    可惜了,她沒能成長起來。
    ......
    原主雖出身微末,但因為顛沛流離,屢屢麵對生死憑自己爭一線生機,養成了不服輸的脾氣,心高氣傲,逃出去之後,便走南闖北。
    少年時,她也曾有鴻鵠之誌,豪言壯語:“我陸遠秋活便要活得風風光光,做便要做這天下第一。”
    她想做大事,她想出人頭地。
    在這天南地北闖蕩的路上,原主結識了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
    出身將門的公子林昭、平西王家的郡主蘇景瑜、名滿天下的賢士弟子公孫連。
    四人歃血為盟,創立青雲會。
    立誌共為天下黎民請命,做名震江湖的大俠。
    其中以陸遠秋武藝最高。
    初時兩年,他們也曾同生共死,剿匪、救災、誅殺惡棍豪紳。
    後來四人因豪紳接觸到了其背後保護傘,為追查梁國官員腐敗一案,一同上了梁國都城臨安,一時也查不下來,幾人便在臨安建立青雲會分舵。
    可臨安的江湖,“規矩”遠比外邊天高皇帝遠多的去了。
    臨安城內門派間的爭鬥,不過是官場博弈在下層的具象化。
    門門派派早將臨安江湖分得明明白白。
    哪能讓幾個外來的愣頭青闖出天地?還想查當官的?
    四人剛到臨安,就不斷碰壁,惹了不少麻煩。
    但一查到其中三人的背景,各自都留了手。
    無他,給他們背後靠山一點麵子罷了,不過是幾個小輩,不折騰過了,這些大老虎們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了。
    陸遠秋隻是個連帶的。
    除了陸遠秋,剩下三人各有背景。
    陸遠秋自幼流浪,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最清楚不過,知道這種時候,更需要迂回的辦法來解決問題。
    她深知,一人之力之微小。
    可陸遠秋的朋友們被家裏寵壞了,都是典型的愣頭青,誓不與朝廷鷹犬同流合汙。
    別人給他們家長點麵子,讓他們在京城闖出了點名堂。
    幾個人飄了,查出來一個貪官後,就背著陸遠秋謀劃著刺殺了此人!
    這位朝廷命官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是當時在位的皇帝也是昏君啊!
    加之這官員背後還有龐大的背景組織,隻要不倒台,殺了有什麽用?
    換下一條狗就是了。
    至於幾人為什麽背著陸遠秋?
    因為陸遠秋為人謹慎。
    他們要是告訴陸遠秋,陸遠秋鐵定攔著他們,讓他們從長計議,或者和官場人合作。
    他們最瞧不上的就是蠅營狗苟!
    出了這麽大的事,幾個人的家長終於出麵了,各自把自家孩子綁回了家。
    那貪官背後的人,就隻能拿陸遠秋這個沒背景的出氣了。
    陸遠秋的確在武學上天賦異稟,可也僅是如此。
    一人之力,如何與叵測人心、千軍萬馬相敵?
    就這樣,原主陸遠秋被朝廷通緝懸賞,數受坑害、身中劇毒,深陷牢獄中。
    她以為她的朋友們最起碼這時候會懂得低頭。
    向家裏開口討一份人情,把她撈出去。
    結果這三個人站著說話不腰疼,一個比一個脾氣臭。
    跟家裏賭氣去了!
    陸遠秋得知結果後,忽然就氣笑了。
    真:垂死病中驚坐起,小醜竟是我自己。
    什麽歃血為盟,什麽義結金蘭。
    或許在有些人眼裏,生死之交也比不得一時之氣。
    這毒雖凶殘,但原主本靠著一身武學天賦,用內力拖著毒素,隻需要時間還能將毒素逼出去。
    可眼下深陷牢獄中,她孤立無援,眼看著馬上都要被斬首了,也沒等到救援。
    原主迫於無奈,隻能動用內力獨自闖出大牢。
    以至於毒素湧入肺腑,藥石無靈,哪怕靠著她的高深內力,也不過是拖延死亡時間。
    因為通緝,她沒死,卻不得不輾轉逃去一些人煙罕至的天險之地、關外等官府難以伸手的地方躲避。
    她想活著,靠著一身武學天賦,用內力拖著毒素,苦苦熬了十年。
    十年後已近油盡燈枯的原主回到了臨安。
    她的朋友們早以為她死了。
    他們也不複少年時的天真,明白了這世道的生存之道。
    已經成長起來的昔日舊友,一個嫁入高門做了賢妻良母。
    一個做了統帥新帝親兵的紫衣衛指揮使。
    一個入仕為官名滿天下,再不提少年意氣用事之事。
    原主不止一次問自己:那她這十年算什麽呢?
    自此,原主徹底銷聲匿跡。
    曾經那個想要活得驚天動地的武學天才,最終死得默默無聞。
    死時,她也不過才二十七。
    有些人,出生就有天真和惹事的資本。
    有些人,一步錯,便是萬劫不複。
    這江湖的十年夜雨,讓她終於認清了現實。
    江湖?
    江湖也拚爹!
    原主的心願是下輩子投個好胎。
    有些人生來就是牛馬,有些人生來就在羅馬。
    活在起跑線上,不如直接生在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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