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驚現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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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樓外
日頭漸漸毒辣起來,已是午時末。身著官袍的文官們還好,那些頂盔摜甲的守備營官兵可就遭了罪,鐵甲被曬得滾燙,內裏的衣衫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痛苦和焦躁的神色。
錢明湊到張經緯身邊,看著他不斷擦汗、嘴唇都有些發白的模樣,忍不住低聲道:“少爺,這麽幹等下去不是辦法啊!眼看都過午時了……要不,我冒險上去一趟?就說……就說下麵備好了茶點,請相爺移步?”
張經緯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聲音沙啞:“閉嘴!連我和老師都隻能乖乖在這兒站著候著,你算哪根蔥?一個小小的家奴,也配上去請相爺?相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給我老實待著!”
錢明苦著臉:“可是……這麽等下去真不是辦法呀!少爺,您不餓嗎?我看您臉色都不好了。”
張經緯簡直欲哭無淚,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小聲道:“餓啊……餓得我頭都有些發暈,腿肚子直打顫……早知道今天就不睡懶覺,起來啃兩個饃饃也好啊……”
錢明眼睛一亮:“那我去後廚拿些點心來,您和太守大人先墊墊?”
這時,一直閉目養神的劉延之緩緩睜開眼,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製止:“經緯,不可。” 他目光掃過張經緯,“相爺的脾氣,我略知一二。眼下這般,分明是動了真怒,有意晾著我們。此刻我們要做的,唯有靜心等待,以示誠心和悔過。這一點忍耐都沒有,如何能平息他老人家的怒火?我……也未曾用早飯。”
張經緯聞言,隻得按下腹中饑餓,恭敬道:“老師教訓的是。” 他轉頭對錢明吩咐,聲音提高了一些,讓周圍幾個官員也能聽到:“你去傳話,相爺此次動怒,針對的是我張經緯,與他人無關。在場諸位同仁、將士,若有體力不支、腹中饑餓者,可自行退下歇息用飯,不必在此苦等。”
錢明應了一聲,趕緊去傳話。但太守和縣令都沒動,誰又敢真的離開?氣氛反而更加壓抑。
……
又硬生生熬過了一個時辰。烈日炙烤下,一些武將的耐心終於被耗盡了。
隊伍中,一個黑臉膛、身材魁梧的武將忍不住低聲罵罵咧咧,聲音雖然壓著,但在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晰:“他娘的!京城裏來的官兒就是屁事多!架子比天還大!這都換了兩次儀仗了,腿都站麻了!他到底下不下來?難不成真當自己是皇帝老子出巡了?”
旁邊的齊舒克趕緊扯了他一下,低喝道:“畢豹!你小聲點!嘴上沒個把門的!讓姑爺聽見了,有你好果子吃!”
那叫畢豹的黑臉武將渾不在意,甕聲甕氣道:“齊大哥,俺老畢是個粗人,受不了這鳥氣!再等一刻鍾!就一刻鍾!要是樓上那尊大佛再不挪窩,俺就上去把他‘請’下來!管他什麽宰相不相宰!”
張經緯離得不遠,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裏。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暗暗叫好,仿佛找到了一個替他發泄不滿的“嘴替”,壓根沒有出言製止的意思。
劉延之微微側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你這手下如此狂悖,你也不去管管?”
張經緯眼皮都沒抬,低聲回道:“老師明鑒,在場諸位,就屬您的官最大,品級最高。您都沒發話,學生我怎麽好越俎代庖去管教將官?” 他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劉延之聞言,竟笑了笑,不再說話,仿佛是默認了張經緯這種縱容的態度。
又熬了一會兒,畢豹的耐心徹底告罄。他猛地一跺腳,身上的甲葉嘩啦作響,粗聲道:“老子受夠了!穿著這鐵疙瘩都快被烤熟了!我現在就上去請他!” 說著就要往醉仙樓裏闖。
齊舒克大驚,一把死死拉住他:“畢豹!你給我站住!沒有姑爺的命令,誰也不準輕舉妄動!你想害死大家嗎?”
畢豹梗著脖子,眼睛瞪得銅鈴大:“大哥!你就忍心看著姑爺和弟兄們在這兒活受罪?大不了俺老畢這項上人頭不要了!讓他砍了去!也比在這當烤豬強!”
“畢豹!你混蛋!快回來!” 齊舒克急得滿頭大汗,幾乎拉不住他。
張經緯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一副極其耐人尋味的表情,仿佛在說:哦豁?有好戲看了!他甚至微微後退了半步。
就在畢豹快要掙脫齊舒克,衝上台階時,醉仙樓的門突然從裏麵被推開。那個一直跟在趙明誠身邊的年輕人走了出來,麵沉如水,擋在門前,厲聲喝道:“站住!左相大人在樓上靜心看書研習,豈容你這等武夫莽撞打擾?!驚擾了相爺,你擔待得起嗎?”
畢豹正在氣頭上,被人一攔,更是火冒三丈,指著那年輕人吼道:“我乃雲州主將皇甫長水將軍帳下,高陽守備營騎兵都尉——畢豹!末將奉命特來保護相爺安危!現在就要請相爺出來,驗明正身!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又是一夥唱雙簧的騙子!”
那年輕人被他的無禮氣得臉色發白,冷哼一聲,傲然道:“放肆!小小一個邊軍都尉,也敢在此大放厥詞!劉伸!你身為雲州太守,就坐視部將如此咆哮無禮嗎?!”
畢豹不等劉延之回答,直接懟了回去:“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直呼我家太守名諱?!對我雲州父母官大呼小叫!”
年輕人挺直腰板,從懷中掏出一份憑證,朗聲道:“哼!本官乃前廷中樞台左拾遺!常伴君側,規諫陛下得失,監察舉薦官員!豈是你這粗鄙武夫可以嗬斥的?!”
畢豹一聽隻是個八品拾遺,氣更不打一處來:“呸!一個八品小吏,芝麻大的官,也敢這樣與上官講話?看來俺老畢今天非得替朝廷教教你什麽叫上下尊卑!”
那左拾遺見畢豹竟真要動手,臉色一變,突然猛地從腰間掏出一個烏黑鋥亮的鐵管,對準了畢豹!
——竟然是一把火繩的短管火銃!
黑洞洞的銃口散發著死亡的氣息,火繩滋滋燃燒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顯然,畢豹是沒見過火器的愣頭青,還硬著頭皮的往裏衝。
張經緯原本看戲的心情瞬間蕩然無存,嚇得心驚肉跳,魂飛魄散!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猛地將還要往前衝的畢豹死死拽住,厲聲嗬斥:“放肆!畢豹!你個混賬東西!居然敢這樣與上京來的大人說話!還不快退下!” 他一邊罵,一邊拚命對畢豹使眼色。
畢豹被銃口指著,也是一愣,又被張經緯死死拉住,氣勢頓時蔫兒了半截,訥訥道:“姑……姑爺……我……”
張經緯立刻打斷他,聲音嚴厲:“公務場合,要稱職務!”
畢豹這才不情不願地行了個軍禮,但還是梗著脖子道:“縣尊!末將以為,還是得驗明正身!萬一……萬一裏麵的也是個假的怎麽辦?這幾天冒充官差的騙子還少嗎?”
張經緯心裏暗罵這莽夫一根筋,麵上卻不得不擺出公正嚴明的樣子,嗬斥道:“荒謬!太守大人親自在此,難道你還有膽子懷疑太守嗎?!”
畢豹嘟囔道:“末將不敢……隻是最近混吃混喝、耍官威的人實在太多了,末將……末將隻是確認一下,免得被人糊弄過去,到時候反而丟了朝廷的臉麵!”
張經緯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那依舊舉著短銃、麵色冰冷的左拾遺,又看了看樓上那扇緊閉的窗戶,語氣變得極其古怪,帶著濃濃的嘲諷和一絲破罐破摔的意味:
“相爺自然是最要臉麵的!哪有堂堂一國宰相,會窩在……窩在這種地方他指了指醉仙樓的招牌)一住就是兩天不挪窩的?你沒聽這位拾遺大人說嗎?相爺他老人家正在裏麵‘研習看書’呢!你這榆木腦袋怎麽能想得到宰相的深意?沒準再等一會兒,相爺外語都學會了呢!”
他這話聲音不小,既是說給畢豹聽,更是說給樓上的趙明誠和眼前的左拾遺聽。現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張經緯這番大膽至極、近乎指桑罵槐的話驚呆了。那左拾遺舉著火銃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