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真是，真是……

    思遊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個男人。隻得憤憤地一甩衣袖，竟連秦伊人和季晗都顧不上，就轉身離開了。

    李承恩落後幾步跟上。他冷峻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笑意，又飛快地消失了。

    秦伊人和季晗麵麵相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們原本是來“找茬”的，可現在人都走光了，他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先生，看來你要無功而返了。”秦伊人捂著嘴，盡力不讓自己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先生，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無視得這樣徹底吧。也不知道心裏會怎樣憋屈。

    哈哈，想想就覺得有趣。

    季晗哪裏會看不出這個直白的女孩心裏在想什麽，不怒反笑：“伊人，時間不早了，該回家準備午餐了。今天中午的營養餐加量，飯前就不要再吃零食了。”

    “不要啊，先生！”秦伊人哀嚎。天知道，那所謂的營養餐全是她不愛吃的東西。

    討厭，先生就知道欺負她。

    好像是從她來了“大姨媽”那天起，先生就致力於為她“補身體”，各種昂貴的藥材，精致的膳食，怎麽營養怎麽來。

    可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怎麽到了先生這裏，就成了重大疾病了？

    秦伊人想不通，也沒時間去相通，因為這個時候，她竟接到了來自林玉蓮的電話。

    說起林玉蓮這個人，她已經沒什麽印象了，除了剛來到這個世界見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麵。

    但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人，直到現在也是。

    秦伊人背對著季晗，聽電話那頭的林玉蓮說了一堆虛假的問候，終於說到了重點。

    “伊人，看在我養了你這麽久的份上，你就來見見雨欣吧。”從電話裏麵可以聽得出，林玉蓮有些急切，語氣裏帶著些請求。

    “她還活著嗎？”秦伊人很平靜。她從不會因為對方聽起來可憐，就去同情，或者放軟自己的語氣。

    也正因為秦伊人的平靜，讓本就心不甘情不願的林玉蓮發了火：“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就這麽希望雨欣不好嗎？她是你姐姐呀秦伊人！”

    “是啊，她是我姐姐……親姐姐。”

    “你，你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就連王雨欣本人大概也是知道的吧。也隻有你費盡心思隱瞞，卻早已經將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了別人眼前。很多時候，災難不是天給的，而是人作的。”

    秦伊人昨天聽李玲說起過這個人。聽說身為b市音樂戲劇學院院長的林玉蓮因為貪汙受賄的緣故被停了職，卻免了牢獄之災，大概是由於她廣泛的人脈關係。

    秦伊人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隻是一笑置之，並沒有多少真實感。

    直到現在她接到這個電話，想起了她曾經在“秦伊人”的記憶裏所看到的林玉蓮，才恍然想起——這個人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

    如果沒有林玉蓮，王雨欣就不會被收養，也就不會有林玉蓮為了醫治王雨欣而將秦伊人當作**心髒供給體而收養。王雨欣也就不會化身成魔，企圖剜去秦伊人的心髒。

    說到底，事情本沒有對錯，錯的，是人。

    所謂不作不死，倒是真將一切的罪惡之源都概括其中。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忽而傳來林玉蓮的怒吼：“秦伊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秦伊人不知道從何答起，隻能不說話。

    可在對方看來，這就是秦伊人默認了。

    “好啊，秦伊人，我把你當做女兒對待，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不僅害了雨欣，害了我，還將我們的生活攪了個天翻地覆。你真是好得很啊！好得很！”

    電話那頭的林玉蓮到底有多咬牙切齒，秦伊人看不到，但是怒火已經通過電話蔓延到了這邊。

    麵對林玉蓮的指責，她覺得有些憋屈，她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倒是林玉蓮，仿佛已經被徹底激怒：“你給我滾過來，趕緊給我滾過來，否則你永遠也別想知道你父母的消息！”

    說完這話，那頭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秦伊人在原地呆愣了幾秒，對著“嘟嘟嘟”的忙音說了一句：“好。”

    父母，父母。

    這兩個字在秦伊人腦中反複出現，上輩子的記憶忽然像潮水一般湧來。無數的畫麵，太多的情感，紛繁的思緒，幾乎要將秦伊人淹沒，要不是季晗及時將她扶住，說不定她就要因為那些無法承受的記憶而暈倒。

    “先生，我們去醫院，去醫院好嗎？”

    秦伊人抓住季晗的手腕，用力地抓住。仿佛這個時候，也隻有這隻手能給予她最後的力量。

    她用一種充滿著渴望和希望的眼神望著季晗。那雙眼睛忽然從剛才的漫天星光變成了一汪深潭，複雜得連季晗都有些看不清。

    季晗將秦伊人擁入懷中，用食指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伊人，隻是去醫院而已，哪裏值得你掉眼淚。你把我嚇到了，小女孩。”

    眼淚？

    她哭了嗎？

    秦伊人摸著自己的眼睛。

    濕的。

    她果然哭了。

    秦伊人無辜地望著季晗：“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說著說著，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了。她將頭埋進季晗的懷裏，傷心地大哭了一場。

    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天昏地暗。

    季晗就維持著這個姿勢，輕輕地拍打秦伊人的後背，無聲地安慰著這隻愛哭的小花貓。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仿佛洞察了一切，又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眼裏。

    等到秦伊人終於哭夠了，已經是十分鍾之後了。

    她坐在季晗的車裏，將頭埋進膝蓋裏，縮成一團，怎麽也不肯抬頭。

    “伊人？”

    “嗯？”

    “抬起頭來，你那樣會捂出毛病的。”

    “我不。”

    “聽話。”

    “不要。”

    “馬上就到醫院了，你真的不準備收拾一下你那張哭得眼淚鼻涕橫流的小花臉嗎？”

    “才沒有呢。”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信你照照鏡子。”

    秦伊人從膝蓋和手臂的縫隙之中望向前麵的季晗，正好看到他遞過來的小圓鏡。

    咦？先生好像真的不是騙她的。

    秦伊人抬起頭來，又接過了鏡子。

    從鏡子一看，她看到一頭蓬亂的頭發，今早花了好久編成的頭發此刻已經變得亂糟糟。視線隨著鏡子下移，映入眼簾的是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

    說是梨花帶雨，也不過是形容詞而已。

    真正哭了這麽久的人，那還有那般楚楚可憐的模樣？

    瞧那慘兮兮的小臉，紅彤彤的像小醜一樣的鼻子，更醜的是，那一雙腫成了核桃的眼睛，沒有任何美感，更像是被誰狠狠揍過一樣。

    秦伊人差點被自己嚇得丟了鏡子。

    耳邊傳來低笑的聲音，她看到後視鏡中季晗一臉促狹的樣子，惱怒地吼了一聲：“先生，你就是想騙我抬頭，看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