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兜裏還有錢不？”
    “就一二千塊錢了。”
    劉顯貴聞言，歎了口氣，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六七歲了，事業事業沒搞成，對象對象沒找到。
    我跟你媽年紀大了，這是最後一次幫你了。今
    年我生病進醫院花了幾萬塊錢，家裏已經沒什麽錢了。
    最近牛價、豬價一直漲不上去，家裏現在三頭牛，準備賣兩頭的，可價格一直不合適。
    現在看來，不合適也要賣了，不然你那車人家不給你修怎麽辦啊？到時候落得全村子人笑話。”
    劉顯貴教育了兒子一會兒，看了看時間還早，起身開始去村裏有意買他牛的幾戶人家串門。
    就這樣，到了深夜時分，全村人又都知道劉文斌出不起修車的錢，他爸正在四處賣牛要給他修車呢。
    劉文斌倒也不怕丟人，因為這些年他回家沒少幹一些丟人的事。
    比如他年年坐莊，年年輸錢。
    甚至有一年除夕坐莊，初一冒雪離鄉，這件事直到每年即將過年的時候，還被村裏人用來教訓自己的小孩，千萬別做出這種丟大臉的事情。
    而實際上，沒有人知道劉文斌在回來之前，跟老板預支了兩萬塊錢，為的就是今年年三十的時候炸金花坐莊，大殺四方，準備一雪前恥。
    時間一晃，兩天過去。
    這兩天的時間裏，劉顯貴都在四處賣牛。
    太遠的地方，沒有渠道；附近十裏八鄉，沒有誰家過年有宰牛的習慣。
    畢竟，一頭牛要不少錢，大家都是普通人，很少有人有這種魄力。
    不是買不起，而是沒有必要，錢必須花在刀刃上。
    眼看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了，如果湊不到三萬塊錢交到汽車維修公司，兒子的汽車就沒法維修，這件事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麽時候。
    這兩天，劉顯貴一直愁眉苦臉。
    到了第三天早上，也就是臘月十三。
    劉顯貴實在沒有辦法了，來到村委會，找到村長牛海，懇請他通過村裏喇叭喊一下，最後一遍哀求有能力的人把他的兩頭牛買了，價格可以再讓一點。
    如果今天再賣不掉這兩頭牛，劉顯貴已經做好了把家裏三頭牛都賣了的準備，無論如何也要湊夠三萬塊錢給兒子兜底。
    在了解具體的情況之後，牛海打開村廣播喊了起來：
    “通知！通知！現在插播一條鄉裏鄰裏的求助信息。
    村民劉顯貴急需用錢，現在需要變賣自己養了這幾年的兩頭黃牛。
    已經找人稱過了，兩頭的重量懸殊不過二十斤，每頭牛一萬五的價格，要現錢。有能力的鄰居們幫幫忙。”
    “人現在就在村委會，有想法的、有能力的可以過來洽談。”
    “尤其是特別歡迎最近幾天開著各種豪車回家的幾位年輕村民。”
    “通知！通知……”
    村長一連通知了三遍，關掉喇叭，這才對劉顯貴說道：“現在時間還早呢，別著急，大家肯定給我個麵子的。
    不過我勸你，要是實在沒辦法了，再讓點價格，賣就賣了吧。”
    “哎，好，謝謝村長，謝謝了。”
    劉顯貴坐在村委會的辦公室裏，透過寬敞的窗戶，看著廣場外麵那群玩耍放鞭炮的孩子們，心裏歎了口氣，開始回想這些年。
    回想自己兒子小的時候，兒子小的時候比同齡人都聰明，活潑可愛。
    本以為隻要他需要什麽，自己竭盡所能地給予，他就會知道努力學習，改變人生。
    誰知道這小子上了初中以後，總是打架鬥毆，學習成績越來越差，還喜歡買各種昂貴的衣服鞋子。
    每周的零花錢，別家的孩子都是五塊、十塊，他卻要三十、五十。
    最後就不上學了。
    那時候，劉顯貴在鄉村有一點手藝，賺錢自然要比其他人容易許多，又隻有一個兒子，所以盡可能地滿足他的物質需求。
    漸漸的，他發現兒子抽煙喝酒，接著就讀不下去了，去外地打工。
    沒有一技之長，隻能去幹工地，一混就混到了今天。
    再結合這些年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尤其是那些條件比自己差很多的孩子，越來越出息，孝順爸媽，結婚生子。
    劉顯貴就知道自己錯了，愚昧地給兒子物質生活，並不會收獲一個優秀的孩子，反而會助紂為虐。
    現在年紀大了，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就好比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嚴重超出了劉顯貴的能力範圍。
    不得已四處拉下臉，也要把自己的牛賣個好價錢。
    “顯貴，想啥呢？”
    這時候，三三兩兩的鄰居們開始來到村委會。
    “你說你這家夥整的。九月份的時候，我讓你把牛賣了，你非不賣，現在好了，砸在手裏了吧？”
    “這一波得虧多少錢啊？”
    “我來替我小舅子問問，兩頭兩萬五千八賣不賣？賣的話，他一會兒就開車趕過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鄰居抵達。
    但劉顯貴知道，大部分人都是來看熱鬧的，隻有少數幾個人出價，但價格都不高，遠遠低於市場價好幾千塊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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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說，這些人都是來占便宜的。
    這幾天，劉顯貴也不是沒有嚐試借錢或者去貸款。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貸款資質過不了，借錢也沒借到。再加上他不想求人，所以執意要賣牛。
    今天是第三天的期限了，如果實在沒賣出去的話，他的自尊心已經逐漸沒了，已經打算去汽車修理廠，跪求那個老板了，這錢自己絕對不會賴賬的，給自己一點時間慢慢還。
    早上九點多，來了十幾二十個男女老少，最高的價格僅僅出到了兩萬六。
    要知道，這兩頭土黃牛已經喂養了好幾年，體重跟品質也在那兒，按照半年以前的市場價，起碼得三萬塊錢，現在整整縮水了四千多塊。
    金龍、許康、許輝煌之類回家過年的年輕人也在人群之中看熱鬧，一個個屁兜上吊著車鑰匙，穿著又昂貴。
    劉顯貴實在沒有辦法了，率先對金龍說道：“金龍啊，你看要不把叔家裏麵的兩頭牛買了吧？三萬塊錢。你都當老板了，要不就把牛宰了，給員工送一些福利？”
    劉顯貴這麽一說，其他村民們眼前一亮，紛紛附和起來。
    “對呀金龍，你跟許康混得這麽好，一人買頭牛過年，那口碑一下就上來了啊。”
    “就是嘛，既然有錢了，就得幹大事，幹人家沒本事幹的事兒。”
    “咱們村子這麽多年，還沒有人誰家過年宰牛呢，指定風光！”
    聽到眾人的話，讓金龍跟許康嚇了一跳。
    這特麽的……
    看熱鬧惹了一身騷？
    誰他媽有錢買一頭牛過年啊？
    “不了不了，叔。”
    金龍搖頭擺手，“我不愛吃牛肉。”
    許康也趕緊解釋道：“我也是，聞到牛肉那味就想吐，不然我早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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