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緩緩地從天的盡頭鋪展開來，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它的懷抱裏。二婆在喝完管家送來的那碗還帶著些許溫熱的粥後，宛如一位悉心照料雛鳥的老母雞，耐心地舀起一勺清淡的粥，溫柔地喂到我的嘴邊。
    “乖孫喲，二婆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你就快醒過來啦。可二婆啊，這趟人生的路也走到頭咯，就讓二婆再喂你最後一口飯吧！”二婆一邊輕柔地將粥送入我的口中，眼角那晶瑩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翻滾著滾落下來，滴落在我的臉上，涼颼颼的，沒有一絲溫度。
    “乖孫呐，二婆曉得你能聽見我說話啦。二婆心裏啊，就像有隻小爪子在撓，好想，好想再聽你脆生生地喊我一聲二婆喲。”二婆又喂了我幾口清粥，那動作就像對待一件珍貴的寶貝，隨後輕輕拿起手帕，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一般，為我擦拭嘴角流出的粥汁。
    “乖孫，你知道不？當年你爸媽撿到你的時候，來了個雲遊的大師化緣。那大師就跟個神機妙算的活神仙似的，給你算了一卦，說你是咱家裏帶來大富大貴的貴人，也是二婆這輩子的有緣人呢。他還說，夢境幻化皆是真。這麽多年呐，也就隻有你像個小忠實聽眾一樣，耐心聽我講那些神仙的故事；也就隻有你像個小尾巴似的，一直最聽我的話；也就隻有你像個小信徒一樣，打心底裏相信我的話。”
    “十多年前，你二爺走的那一年，二婆做了個夢，就跟真的似的。夢裏老神仙就像個和藹的長輩，告訴我賜予我一個‘佛錦’秘方，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輩子都把它放在枕頭下麵。他說，‘佛錦’要是挪了地兒，二婆就得準備後事咯。不過嘞，這‘佛錦’能換一次劫難，所以二婆就把它給你啦。”
    二婆輕輕放下手中的清粥，宛如一位即將遠行的旅人，邁著略顯蹣跚的步伐走向洗浴間，打來一盆熱氣騰騰的水，那水就像一汪溫暖的溫泉。她將毛巾浸在水裏，擰幹後，如同春風拂麵般輕柔地為我擦臉。
    “乖孫，二婆瞧見你二爺在那頭等著我啦，二婆真的要走咯。二婆啊，就像那守護著巢穴的老鳥，會一直庇佑著你的。孩子，你一定要記住，把二婆帶回老家，讓二婆能安安穩穩地葬在你二爺的旁邊，這輩子啊，二婆欠他的，就像那永遠填不滿的溝壑，太多太多啦。”
    二婆說完，頭輕輕靠在我的身旁，雙手如同隨風飄落的樹葉般自然下垂。就在這時，旁邊床頭櫃上那裝著淺淺清粥的碗，仿佛是一位完成使命的舞者，突然從上麵掉落下來，在地麵上摔得粉碎，那清脆的響聲，就像一記沉重的鍾聲，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
    靜謐的氛圍中，“哐當”一聲，如同一顆驚雷在寂靜的夜空中炸響，那是碎碗的聲音，從我的房內突兀地傳了出來。李明管家聽聞這聲響，好似一隻警覺的獵犬，立即猛地推開房門，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隻見二婆宛如一朵悄然凋零的花，安靜而慈祥地躺在我的床頭，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恰似天邊那一抹柔和的晚霞。再看她額頭上，原本如烏雲般濃重的黑色，此刻竟如同被春日暖陽暈染，變成了微微的暈紅，像是嬌羞少女臉上的一抹紅暈。
    李明趕忙快步靠近，雙手伸出，準備將二婆扶起，恰似試圖扶起一棵即將倒下的枯樹。然而，二婆的手臂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力氣，仿佛是一根被抽去了筋骨的柳枝。李明頓時一驚，那表情就像見了鬼魅一般，他急忙伸出手指，輕輕地探向二婆的鼻息，就像在探尋生命那一絲微弱的火苗。片刻後，他的手指停滯在空中，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因為他已然知曉，二婆的氣息，那如遊絲般的生命跡象，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李明心急如焚，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忙掏出手機撥通了劉青青的電話。電話一接通，他便急切地喊道：“二少奶奶，二婆去世了！那聲音好似在寂靜深夜裏突然敲響的喪鍾。
    劉青青聽聞這噩耗，就像被一道閃電擊中，她顧不上整理自己的衣衫，好似一隻被驚擾的野兔，急匆匆地飛奔而來。她望著躺在我床頭的二婆，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哭聲好似夜梟的悲啼，久久不絕。隨後，她又趕忙通知李管家去叫沈父沈母。
    李管家如同一位盡職的傳令官，迅速叫醒了半山莊園的所有家人。家人們仿佛聽到了集結的號角，不約而同地朝著房間趕來。
    “李管家，快去準備好冰棺，讓二婆早點入殮！”劉青青神情悲戚卻又不失果斷地吩咐著，那聲音如同寒冬裏的北風，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接著，她緩緩走到我的身邊，輕柔地將我的手放在二婆的手上，宛如在擺放一件珍貴的藝術品，輕聲說道：“老公，二婆走了，就讓你最後牽一下她老人家的手吧。”
    我的手剛一觸碰到二婆的手，那股徹骨的冰涼，好似冬日裏的寒冰，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就在這時，二婆的手掌突然動了一下，如同平靜湖麵泛起的一絲漣漪。劉青青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的臉，那眼神就像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旅人。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李管家，李管家！趕緊叫醫生來，懷之要醒了！”劉青青的聲音如同嘹亮的號角，劃破了房間裏悲傷的寂靜。李明此時正準備踏出大門，聽到這消息，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猛地轉過身，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快速地跑了回來。他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眼神中滿是期待與激動，眼角的淚水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我去叫醫生，我去叫醫生。”李明激動得語無倫次，此時的他，仿佛忘記了旁邊那已經與世長辭的老人，一心隻想著帶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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