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紮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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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瞻見她答得支吾,點頭一笑也不再問。
易禾知道他雖然性子溫吞,但內心是個敏性人,無須她多說,想必他也能猜到陛下的用意。
因而隻待他看完,自己備個谘問就可。
“大人先坐。”
司馬瞻眼睛盯在禮簿上,抬手示意了她一下。
裴行不知何時已經離了座,此時又取了一套酒盞過來。
司馬瞻瞧著他皺了皺眉,礙著易禾在場,沒有發作。
片刻他將簿子合上。
“本王大概熟悉了一遍流程,若需要走一次行放,還請大人告知個日子。”
易禾見他這般好說話,倒不由得想起他冊封一字王時的情形來。
那日太常寺的署官下了好幾封公文到晉王府,卻沒收到司馬瞻任何回應。
後來她自己上門來請行放,被他三言兩語嗆得險些失態。
今日卻痛快得有些反常。
看來他對宗廟祭祀的事比自己大封的事重視得多。
易禾笑著回話:“不必,殷祭不算繁複,殿下閱過即可,屆時下官會在旁引禮。”
“如此,就勞煩大人。”
裴行見他二人議完正事,忙將酒給他們滿上。
興許是他剛才挪動了幾步,叫風一吹醒了幾分酒。
又興許是見了司馬瞻在場,克製住了幾分醉意。
這會兒易禾看他兩眼已經清明許多,手腳也麻利了。
裴行落座後先舉了一杯:“方才屬下跟易大人講了些西北的事,若有說錯的地方,還望殿下和大人莫要怪罪。”
司馬瞻冷冷地“嗯”了一聲。
“說便說了。”
“隻不過應州一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裴行在對麵饒有興味地接道:“那殿下可否再說說。”
司馬瞻自己飲了一杯,開口便是一聲歎息,聲音也變得悠遠。
仿佛思緒真的回到了從前。
“那次本王下定決心連夜攻下應州,其實是因為攻城前,在應州轄下的一個村莊裏親見了一樁慘案。”
易禾聞言將身子朝案前靠了靠,十分好奇能被司馬瞻稱之為慘案的究竟是何事。
“那個村子半年前遭了一次瘟疫,可是應州長官昏庸貪腐,毫無作為,至方圓百裏的村民死傷無數,田荒地廢,餓殍遍野。”
“本王的軍隊當時就駐紮在村外,那天夜裏本王帶人出去勘營,意外聽到了兩個人悄聲談話。”
裴行馬上往前湊了湊:“說什麽?”
“其中一人問:聽說你爹也死了,什麽時候?
另一人哭著答:昨夜子時。
那人又問:我爹是傍晚,換嗎?
不換。
不換你來這兒作甚?”
裴行聽到此處,忍不住插了一句:“換什麽?”
司馬瞻輕輕搖了搖頭:“當時本王同你一樣,也沒有弄清楚他們究竟是何用意。
待第二日本王巡營又路過那處,不意再次聽見二人說話。
換嗎?再不換就壞掉了。
隔了許久,另一人答:換吧。”
裴行張著嘴聽完,似乎沒有十分聽懂。
他將頭偏向易禾,想從她那裏得到個回應。
不料卻看見一副淒淒哀哀的麵容。
易禾神色有些傷懷:“所以,殿下決定及早拿下應州,並不隻是為了軍功,也算是解救了他們。”
司馬瞻苦笑著否定了這個說法。
“不能這樣說,解救如果變成戰爭的假汝以行,那這世道怕是要再亂上幾番,慘案也要再多出幾倍了。”
“本王隻是覺得,同樣生靈塗炭,但如果給應州換個天,那他們的後輩就能免遭這樣的劫難。”
易禾聞言心中頗為沉重,她默默地將手邊的酒盞拿起來一飲而盡。
難怪司馬瞻凱旋之後,連陛下跟太常寺準備許久的接風宴都讓罷了。
戰利所得本來也當循舊製有個吉禮的,但是他當時說十足麻煩,於是也就沒辦成。
如今看來他並不是怕麻煩,隻是在打仗這件事上,他看到的不隻是成敗而已。
倒是白白落了一個暴虐嗜殺的惡名出去。
裴行見他二人皆神色凝重沉默不語,隻好抬手將酒滿上。
司馬瞻麵露不悅地掃了他一眼:
“還喝?什麽時辰了?”
裴行借了幾分醉意,小聲咕噥了句:
“杯中酒。”
易禾雖然還想多聽些西北見聞,可看著司馬瞻冷若冰霜的臉色,還是決定陪完這杯就告辭。
司馬瞻卻出聲阻了。
“更深寒重,這酒又是冷的,大人還有夜路要行,不能飲了。”
易禾本來已經抬了胳膊,聞言隻好訕訕地將酒盞又擱下。
“殿下說得沒錯,今日確實有些晚了,本官改日定和將軍痛飲一番。”
裴行有些意猶未盡地起身。
“那,下官送你。”
這個使得,易禾沒有再攔著他。
同司馬瞻告了禮,裴行一路將她送至車前,又小心叮囑了石贇一番,這才慢悠悠地回去。
……
“紮半個時辰馬步再去睡。”
裴行顛顛兒剛回到院中,就見司馬瞻正滿臉怒意地盯著他。
“又紮馬步,殿下,屬下這回沒做錯什麽吧?”
“你扯著要說西北見聞的皮,都跟人家說了些什麽?”
裴行一頭霧水。
“說的都是屬下自己的事啊。”
司馬瞻怒意更甚:“領著個正四品的頭銜卻不知威重,見了上官滿口胡言,現在還敢狡辯。”
裴行垂個頭不吭聲。
他將方才跟易禾說的話又回想了一遍,確實不知道有什麽不妥的。
最多就是提了殿下兩句,可又沒說他壞話。
“看來你還沒想清楚,那就再加半個時辰。”
司馬瞻轉身之際,又叮囑了一句。
“本王不需要你替我在人前邀情,若有下次,你就回親事府去。”
“是。”
裴行在他身後撇了撇嘴。
心知這日的覺是睡不成了,上半夜紮馬步,下半夜腿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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