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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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禾深吸口氣,感覺有點胸悶。
    她知道有些事問了也無用,可還是忍不住想知道:
    “你說的那位得此症的古將軍,最後如何了?”
    劉隗垂了眼,朝她走近兩步,壓了聲音答:“死了。”
    “嗯。”
    易禾胡亂朝他點了個頭,算作告辭。
    劉隗在她身後又道:“公子博聞強識,應當知曉風疾之症可遺禍種嗣。”
    易禾沒有應他,知道這個何須博聞強識。
    凡讀過些書的都知道。
    劉隗仍舊不疾不徐開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司馬靖就是風疾暴斃的……”
    他沒記錯。
    隻是這事用不著他提醒,易禾方才也想到了司馬靖。
    隻是她想到的不光是司馬靖,還有登基八個月便溘然長逝的高祖皇帝,也是因為身患風疾。
    遺禍種嗣的說法,似乎能得到驗證了。
    易禾眸光暗了暗,開口有些猶疑。
    “這件事,你告訴太子沒有?”
    劉隗如何聽不出這是句敲邊鼓的話,他輕輕搖了頭。
    “不曾,這是同你說的話,如何能說給別人?”
    易禾微微頷首:“希望你言而有信。”
    劉隗又笑:“其實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至少十年內,北地還沒有滅晉的戰力。”
    “倒是秦軍,一定會卷土重來,就不知道那時……”
    “那時再說吧。”
    易禾截住了他後麵要說的話,轉身回了大帳。
    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這半年司馬瞻幾乎片刻不離北府大營了。
    北府兵之所以勇悍,勢必因為他的重鈞壓頂。
    求的就是一個俄頃功成。
    至於為什麽急於求成,一定是他預料到秦軍就要來了。
    是這樣,不會有錯的。
    ……
    劉隗回到帳中,跟司馬瞻對視一眼便落了座。
    他清楚如果自己再遲些回去,怕是司馬瞻也要出來查探。
    二人靜坐無言。
    劉隗往案上看過一眼,杯盤狼藉的後頭,還趴著一個酣睡之人。
    是方才張羅著要豪飲的劉靖,這會兒已經先比旁人醉死過去。
    “殿下是否還要再飲幾杯?”
    “不飲。”
    司馬瞻抬了衣緣,起身時又叮囑了一句。
    “以後若無事,不要再接近易大人。”
    劉隗不服:“我逢遇舊主寒暄幾句,殿下也不允?”
    司馬瞻聽了這話,險些笑出聲。
    他抬手指了指熟醉的劉靖。
    “看清楚,這才是你的主。”
    “再有,你以往日日與易禾隨侍,朝堂上認得你這張麵皮的怕有不少人,你若像說得那般顧念舊情,就別給她添些要命的麻煩。”
    劉隗叫這話封了嘴,沒有答話。
    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劉靖鼻下探了探。
    察覺到氣息綿長有力,這次啊點了個頭:“殿下可以回軍廨了。”
    司馬瞻見狀有些氣悶:“怎麽,你擔心本王方才要了他的命?”
    劉隗語氣倨傲:“你若能讓他死在建康,倒是給我省事兒,防的是你殺完人一走了之,最後還要栽贓給我。”
    劉靖雖然才庸,卻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這回出使建康帶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之所以允他同行,乃是因為他有些羽翼,最適合用來破除北地皇室諸子內鬥的傳言。
    但兩方都心知肚明,即便為親兄弟,他們遲早也是你死我活的結局。
    假使劉靖今日命隕於此,他的那些心腹懷疑自己的可能性比懷疑司馬瞻還大些。
    那他自然也不可能活著回去了。
    所以,他不得不防。
    隻是這個舉動落在司馬瞻眼裏,就是十足的小人之慮,陰詭狹隘。
    ……
    司馬瞻出了劉氏兄弟的大帳,抬眼朝易禾的帳子看了一眼。
    知道不便再去打攪,就自去馬廄裏領了一匹馬出來。
    踏著月夜清輝縱馬疾馳,卻並不是回軍廨,而是一口氣跑到幾裏地之外的一頂小帳中。
    這幾頂帳裏住的都是哨馬,現下都已經熄了燈。
    黑皸皸一片中,隻有一處帳子透出些光亮。
    司馬瞻揭開門簾,一室藥香撲鼻而來。
    賬內坐著一個須發半白的老郎中,正在水飛一塊龍骨。
    隻是看起來些困意,眼神半點兒也沒擱在藥杵上。
    郎中聽見動靜,抬頭瞧了一眼就起身見禮,讓司馬瞻擺手阻了。
    他仍舊全了禮數,而後輕手輕腳將帳簾重新壓上,轉頭說:“殿下不能見風。”
    “嗯,有勞。”
    司馬瞻順勢脫了輕甲,再往身上嗅過幾回。
    “這幾日的湯藥味道太重,已經有人聞見了。”
    那郎中走到他麵前,躬身道:“如今時節見暖,湯藥氣味怕是很難遮住,不若殿下給衣裳熏香試試。”
    “也好吧。”
    司馬瞻點了個頭,知道這事宜早不宜遲。
    軍營裏沒有香用,明日就讓裴行回一趟建康,命府裏的侍女將從內到外的衣裳都熏上三回重香,而後再帶回來穿戴就是。
    說著還是將袖子攏了,攤出手腕來。
    郎中把脈的功夫,他又道:“本王這病時緩時急,昨夜從太極殿回返之後,腿痛了大半夜,若隻在夜間也無妨,隻怕痛在白日,會耽擱軍營的事。”
    郎中撚著幾根稀稀拉拉的白須,似乎是沒有用心在聽。
    半晌搭完脈才回話:“殿下勿要憂心,此症始微,隻要用了小人的方子,再細心調養著,三五年內必無大礙。”
    司馬瞻有些赧然,小聲歎了句:“會痛啊。”
    郎中端著神色:“不可著冷風,飲冷酒,否則痛症還會加劇。”
    說完又補了一句:“殿下總該聽過魏王豹的事,他鏖戰三日不曾兵敗,一息中風暴斃帳中……就別提更遠的時候,有多少武將死在此症上。小人倒是願意殿下解兵釋甲,在王府休養上一兩年才好。”
    司馬瞻將手撤回來,對著郎中笑了笑。
    “你瞧本王有這樣好命嗎?”
    老郎中自然沒有心思同他玩笑,隻微微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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