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關了臥室的燈。
    房間再次暗了下來，宋沉野坐在床邊，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句話：沒了花園的精靈，在極力掩飾自己的狼狽。
    很貼切時真現在的狀態。
    縱使這段時間，她表現得再如何適應現在的生活，可做慣了公主的小孩，又怎麽可能真的習慣蝸居在他這間小小的殼裏。
    時真說得沒錯，他真的把她照顧的很差勁。
    時家的最後一株山茶，到底該怎麽養，才能枝繁葉茂？
    過了許久，宋沉野突然感覺到衣角被拽動，他回頭看她，借著從門外客廳透進來的亮光，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送回了被子裏：“我還在。”
    “我知道。”
    “腳腕疼？”
    “有點兒。”
    時真翻了個身，把受傷的腳探出被子：“快月考了，期末也快到了，我不想耽誤學習。”
    宋沉野側身，伸手握住她的腳踝，輕輕查看了一下：“至少休息一天，還很腫。”
    他指尖微涼，惹得時真瑟縮了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沒有，你很獨立，並不需要我操心。”宋沉野掀開被子，把她的腳蓋住：“你快過生日了，生日過完就成年了，我也可以把你爸交給我的東西還給你了。”
    “他交給你了什麽？一套房子？還是一筆錢？”
    “房子你去看過，快裝修好了，到時候你如果喜歡可以直接搬過去住，左右住一年，你也該上大學了，之後決定留在哪個城市，可以把那套房子賣掉，去你所在的城市買房，差價我會給你補，總歸是要有個家的。”
    “那套房子……你不是說是我們的新家嗎？”
    宋沉野沉默了幾秒，聲音依舊無波無瀾：“時真，別太相信我，我不是什麽好人，不值得你信任。”
    昏暗中，時真靜靜看著他，半晌輕笑出聲：“果然是要趕我走。”
    “我是在認真為你的未來謀劃。”
    “我不需要，我的未來我自己謀劃，你管好自己就行。還有，想趕我走，用不著找這種拙劣的借口。我爸如果真留了東西給你，依你慣愛兩清的性格，肯定一開始就告訴我了，不可能留到現在才說。我已經欠你很多了，不會再要你的房子。你放心，我肯定會走的，但需要一些時間緩衝，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你可以住到高考結束。”
    “好。”
    時真用被角蹭了蹭眼淚：“以後如果回家，晚上睡覺記得把臥室的門鎖好。還有，最開始是你先抱的我，那天我沒撒謊……”
    她的聲音染了哭腔：“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和你回來，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不需要家人，我可以生活的很好……是我太貪心了……是我不好……”
    她越說越小聲，聲音越發顫抖，最後更是直接哭了出來。
    宋沉野無措地坐著，想伸手幫她擦眼淚，可到底沒敢觸碰她，他蜷起手，緩緩攥緊，在巨大無力感下，隻能沉默。
    ……
    第二天，時真雖然不用去上學，但作息一切如常，早起洗漱，戴著耳機聽著英語去廚房熱牛奶泡麥片，宋沉野給她做了三明治，她沒吃。
    吃完早餐，洗了碗，回臥室背單詞，課文，然後默寫，刷題，看網課。
    中午她點了外賣，取了直接拿回臥室，多一眼都沒看做了飯的宋沉野。
    晚飯更是如此。
    一整天，除了上廁所，她的活動空間都隻是那間小臥室。
    更多一句話都沒和宋沉野說。
    她像是在賭氣，又好像是在讓一切重歸原位。
    如果她剛搬進來時，他沒主動示好，或許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原該是這樣。
    畢竟他們從前互相看不順眼。
    宋沉野心情沉悶，給江斯年發消息說明了一下目前情況。
    江斯年回複的很快：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宋沉野：她為什麽會這樣？
    江斯年：她在進行自我保護，不靠近，就不會再受到傷害。老宋，她還不到十八歲，聰明早熟，但也還不算是個大人。
    宋沉野：我該怎麽辦？
    江斯年：好好和她談談，告訴她，你不是因為討厭她才想讓她搬走的，她對你而言也並不是負擔，隻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誰能陪誰一輩子。
    江斯年：同時想辦法讓她認清，她對你的好感隻是在特殊情境下產生的一種情愫，並不能稱之為喜歡，少年人的愛慕做不得真，你遠離她是為了她好，她以後會遇見更好的人。
    宋沉野：我知道。
    江斯年：剩下的一切交給時間，跳脫出現在的環境，時間長了，她會理解的。
    ……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時真吃完自己做的牛奶麥片，拒絕了宋沉野要送她的提議，自己背著書包，一瘸一拐的去上學了。
    下午放學，一出校門，她就看見了宋沉野的車，也沒猶豫，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上了後排。
    宋沉野坐在駕駛位上，皺了下眉，但沒多說什麽。
    一路上，他一直找機會想和時真聊幾句，可時真全程戴著耳機望著窗外，多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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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他看到樓梯上放著一份外賣，時真走過去提起，跟著他進了家門，換完鞋，便徑直往臥室走。
    臨進門，宋沉野叫住她，她站定，回頭，聽他道：“我給你做飯，別總吃外賣，對身體不好。”
    時真客氣笑笑：“不用特意給我做飯，吃外賣……也沒什麽啊，之前你不回家，我也是一直吃外賣的。”
    說完，她一瘸一拐的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宋沉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原來時真一直都沒相信他前段時間沒回家，是因為工作，她知道他在躲她……
    江斯年說的沒錯，她是覺得自己成為了他的負擔，讓他討厭的負擔！
    ……
    兩人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了時真月考結束，過了一個周末，又一次迎來了家長會。
    消息是宋沉野在家長群裏看到的，時真並沒有告訴他。
    他急匆匆趕到，家長會還沒開始，趙老師看到他有些意外：“時真哥哥，你不是出差了嗎？怎麽來了？”
    宋沉野看了眼站在班門口麵無表情的時真：“臨時取消了。”
    趙老師點點頭，和他聊了幾句時真的學習情況，等他再抬頭，時真已經不見了。
    ……
    樓梯口，池煜抱著籃球剛準備下樓，就看見時真一個人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轉了個彎，走到她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出聲嚇了她一跳：“嘿！發什麽呆呢？”
    時真沒好氣的捶了他一拳：“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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