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裏除了賺錢和你的店，是不是就沒別的了？”
    “有啊。”時真和他對視了一瞬，移開了目光：“不瞞你說，我在京城待了四年，直到三十秒前都沒有歸屬感。這座城市太大了，大到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的理想就像塊碎石，投進這條大河中，連點兒水花都沒濺起，就沉底了，悄無聲息的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意。”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所以啊，宋沉野，你真的很厲害也很幸運，你的理想投進河裏，濺起了好大的水花，影響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在意……我挺羨慕你的。”
    “你的理想不是在實現嗎？”宋沉野不解。
    “你是說做甜品？”
    “嗯，這不是你的理想嗎？”
    時真低頭，踢走了腳下的一顆石子：“不是。”
    宋沉野似乎明白了什麽：“如果不考慮賺錢的事，你是不是想專注的搞科研？研究人類如何上天？”
    時真沒回答。
    “現在也不晚，你可以遵循你的理想，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時真笑笑：“這話，我從懂事起就知道是句沒用的雞湯，哪有人真能活得隨心所欲。如果我爸爸還在，時家還在，或許我現在都沒有機會學自己喜歡的專業。家族，事業，名譽和驕傲……足以將我困住，就像舅爺爺家院子裏養的鳥，連用何種方式發出聲音都是被訓練安排好的。說不定，我現在已經和徐宴清訂婚或者結婚了。”
    “你怎麽突然這麽多感慨？”
    “沒什麽，就是發現長大後的生活和想象中很不一樣，有些落差。你小時候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宋沉野拉長音嗯了一聲：“賺很多錢，能給自己交學費，不用伸手問別人要。可以給外公外婆買一套陰雨天下水道不會泛臭味，晚上聽不到鄰居吵架，出門不用躲避樓道裏堆放了十幾年雜物的房子。不用寄人籬下，受人欺負，看人臉色……更重要的是，能擺脫秦書冉。”
    時真抓住了重點：“受人欺負，看人臉色？你是在說我嗎？”
    宋沉野笑而不語。
    時真哼了一聲，佯裝生氣，離他遠了點：“原來我在你心裏是可以和秦書冉並駕齊驅的壞人！”
    “你怎麽代入感這麽強？”宋沉野伸手想要拉她的胳膊。
    時真閃身躲開：“我是壞人，你別碰我。”
    “我沒說你是壞人。”
    “你敢說你沒偷偷罵過我？”
    “不敢。”
    時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但你也得承認，你當年也是真的很過分！特別沒禮貌！”
    “我知道錯了。”宋沉野試探著握住了她的手腕：“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做個好哥哥。”
    “不稀罕。”時真由著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沒好氣道：“而且你當年要是對我太好，太像個哥哥了，我可能也不好對你下手了，良心過不去。”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宋沉野將她的手裹在掌心：“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南城嗎？”
    “不能。”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原諒我？”
    “看心情。”
    “今晚還做嗎？”
    “不做，沒想法。”
    “時真。”宋沉野在路燈下停下腳步，時真抬頭看他：“又怎麽了？”
    “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給你想要的答案。”
    他說的認真，時真卻笑了：“我已經吃過太多你畫的餅了，這次，我隻看結果。”
    “好。”
    ……
    第二天吃過早飯，宋沉野就提著行李箱去了機場。
    時真沒去送他，她收拾完要隨身帶去南城的東西，便和池煜一起去了韓老家。
    韓老今天精神不錯，坐在後院的涼亭裏，逗著他最近最得意的那隻八哥，看到時真和池煜，他不悅的哼了一聲：“還知道來看我，不容易啊！”
    時真笑嗬嗬的在他身旁坐下，示意池煜掏出給舅爺爺帶的糕點：“您上次說想吃雲片糕，我聽完，回去就讓他們研究了怎麽做才最好吃。”
    池煜把盒子打開，放在鳥籠旁邊：“韓爺爺您嚐嚐！”
    韓老嗔怪的看看她和池煜，伸手勉為其難的拿了一片，放進嘴裏：“還研究呢，也就一般吧。”
    時真和池煜相視一笑。
    池煜：“韓爺爺，時真今天下午就去南城了，她不在，我還能來找您下棋嗎？”
    “別來，我馬上就要變成一縷青煙從煙囪裏冒出去了，哪有時間陪你玩。”
    時真挽住他的胳膊：“舅爺爺，您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我和您講，您這個年紀可正是要努力奮鬥的時候，千萬不可以擺爛！您等我過段時間回來，給您帶南城的特產，您上次不是說想吃什麽醬板鴨嗎？您等我今天去了，明天就買了，讓人給您送回來，保證讓您明天中午就能吃到！”
    韓老看她一眼：“哼，你就和你爸一樣，說話不算話。”
    “我說話怎麽不算話了？您說，我什麽時候騙過您？”
    韓老又捏了片雲片糕：“那我問你，你和那個小宋怎麽還沒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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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什麽要和他斷？我喜歡他。”
    “喜歡有什麽用？這擇偶，結婚，最重要的是看另一半有沒有擔當，有沒有能力，人品怎麽樣。那個小宋不行的。”
    池煜清了清嗓子：“韓爺爺，您說的小宋是我親哥。”
    韓老審視的看向他：“那你也不行，上梁不正下梁也歪，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每次和我下棋都悔棋，棋品即人品，你人品一般！”
    池煜哭笑不得。
    韓老繼續對時真道：“當年，你奶奶就像你一樣，不聽老人的話，非得嫁給你爺爺，結果怎麽著？生了幾個兒子，沒一個爭氣的！”
    “那她也生了幾個孩子。”
    “生孩子有什麽用？她那幾個兒子有一個算一個，也就那樣吧。真真，舅爺爺和你講，你現在年紀還小，覺得他好像哪哪都好，但等你再長大點兒，就會發現這個人真沒你想象中好。”
    “嗯。”時真點頭：“我已經發現了。”
    “你發現了還愛得死去活來？”
    “對啊，我已經接受自己很沒出息了。而且我隻要一想到我愛了，馴了這麽多年的人，以後會屬於別人，我就不甘心。我為他付出了那麽多愛意和心血，為什麽要放手？”
    “他給不了你想要的！”
    “那我就搶啊，他不給，我就搶，搶不到就毀掉，反正他隻能屬於我。”
    “荒唐！”
    “所以舅爺爺現在可以放心我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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