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的人生瞬間低沉下來，自己的未來一望到頭。
    曾經葉長誌和一名女子熱戀，與其結婚生子。
    那名女子為了陪在他的身邊，一生都沒怎麽出過海城，直到因年邁而死去。
    所以妻子走的那天，葉長誌隻感到了無盡的愧疚。
    她……是個向往自由的女孩子啊。
    她……也是。
    自那之後，葉長誌更加害怕麵對葉白薇，他無法開口說出交代醫館的話。
    他能做的隻有一邊傳授葉白薇知識，一邊逃避，企圖將那句話帶進自己的墳墓。
    他覺得這樣就有臉麵麵對先祖，有臉麵麵對自己的妻子。
    同時可以逃避愧疚感，因為這樣他可以理所應當的說服自己，欺騙自己。
    ——“白薇是主動承擔這個責任的，我沒有強迫她，我隻是傳授了知識。”
    “我沒有禁錮她的人生，我不是爺爺那種惡人！”
    “傳承並沒有斷在我的手中，我無愧於先祖！”
    而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他隻需要靜靜的等待死亡，葉白薇就會毫無怨言的輟學，隨後接手醫館。
    在跟上這熱潮，中醫絕對會變得無比輝煌！
    老人把脈的手忽然青筋暴起。“明明謀劃了幾十年的計劃，可為什麽走到這一步我卻如此猶豫？”
    葉長誌抬起頭，眼神中盡顯迷茫。“嚴煩，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麵對老人的悲憐的眼神，嚴煩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此刻，他終於知曉了老人的心願。
    葉長誌是個十分矛盾的人。
    老人不求名譽，也不貪圖錢財，他隻是窮盡一生履行著傳承的義務。
    雖然這並不是他所願意的。
    但是他做了，義無反顧的做了。
    他守著這醫館，接待病人。
    為孫女傳授知識，在天下行醫。
    ……
    他可以殘忍的對待自己，壓抑欲望，走在一望到頭的人生大道上。
    但是他無法麵對葉白薇。
    所以他隻能欺騙自己。
    本來這一切按照計劃進行著，但是嚴煩的到來將其打破。
    這位少年的品格讓葉白薇萌生愛意。
    當葉白薇親口說出“所以……我無論如何都配不上他。”的時候，老人第一次被迫麵對這一切。
    從那開始，他逐漸的騙不了自己了。
    ……
    “我無權插手您的家事，現在我給的建議也隻會擾亂您的思緒。”
    嚴煩能夠理解葉長誌的感受。
    老人現在很後悔，他想要擺脫名為傳承的束縛，但又無法下定決心。
    早在葉白薇買藥回來的時候，葉長誌就已經摸出自己的脈象。奇亂無比，那不是大活人該有的。
    直至如今，他仍然在猶豫傳承的事。
    而且在這過程中，老人還要不停的接待病人，又有多少時間仔細斟酌這件事？
    放葉白薇自由，這似乎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可轉念一想，讓她接手醫館也未嚐不可。
    畢竟醫館並不需要永遠打開，葉白薇還是有閑暇時光去看大好河山，去追逐自己的人生。
    但是……葉白薇不喜歡服務類行業。
    她討厭在交流之中使用敬語，不喜歡繁雜的禮節。葉白薇覺得這種方式隻會拉開人與人的距離，讓人們之間出現一層可悲的屏障。
    有人說，這是基本禮儀。
    那關係最好的兄弟間會這樣嗎？
    聯係最緊密的閨蜜之間會這樣嗎？
    家人之間會這樣嗎？
    很多人都和葉白薇一樣，討厭這種封建思維。
    走親訪友的時候，是個長輩都得稱呼一遍，仿佛不喊出那些名號就是大不敬！
    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應付著一切，這種憋屈隻有自己清楚。
    她的性格正如自己的名字。
    ——白薇
    優雅的白色蕨類植物，代表著純潔。
    她不應該被各種條條框框所汙染。
    ——
    而如今，大局已定，中醫的興起是必然的。
    葉長誌的醫館門口上也掛起了臨近除夕而停業的標識。
    從現在開始，他可以仔細斟酌這件事了。
    但是……
    老人輕聲開口說道。
    “我第一次摸到死脈是在我爺爺身上，那之後不到3小時我爺爺便離開人間。”
    “他跟我說過，倘若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我的死脈被我的門徒感受到。”
    老人臉上閃過痛楚：“他稱其為……傳承。”
    嚴煩見此，鞠躬告別。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老人需要獨處。這種情況誰也無法插手。
    決定永遠是需要自己做出來的，別人的一麵之詞隻會擾得心煩意亂。
    嚴煩自然是想要葉長誌擺脫這種束縛，讓葉白薇得到選擇人生的權利。
    但這隻是他個人的想法，並非葉長誌的選擇。
    ……
    時間流逝著。
    葉長誌的生命開始進入倒數。
    三個小時太短了，短到他無法鼓起勇氣給葉白薇撥打電話，甚至編輯一條短信都做不到。
    可是在這段時間裏，葉長誌卻又切身的感覺到了什麽叫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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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是被精心處理過的。
    明明都是三年，為何越往後越漫長？
    步入社會的人回憶起自己的一生，便會神奇的發現小學的兩個三年仿佛比初中三年更加短暫。
    而初中三年又比高中三年短暫。
    這僅僅隻是12年的感悟。
    那麽再延長一點，拉直到整個人生呢？
    所以這段時間對葉長誌來說，既漫長又短暫。
    老人平躺在床上，呼吸變得越來越平穩。
    直至停息。
    ……
    不久，嚴煩帶著伊旅瞬移到了床前。
    伊旅此時正以q版形態趴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撐住嚴煩的臉。
    “完蛋，這個任務好像寄了。”
    嚴煩看著係統麵板上的內容，皺起眉頭。
    既沒顯示成功，也沒顯示失敗。
    這說明葉長誌並沒有在剛才做出決定，而是帶著猶豫離開人世。
    “可能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嚴煩坐在一旁等待著。“老人家的選擇我不幹涉，但不選是不行的。”
    “我拿不了功德值倒無所謂，他用一生逃避我還真看不下去。”
    “這就跟做選擇題一樣，就算不會你倒是蒙一個啊，留在那裏空著也太他媽遺憾了。”
    q版伊旅調整了一下坐姿，依靠在嚴煩臉上。“所以你又要用地府關係啦？”
    “幾點功德值而已，給就給了，大不了做一次賠本買賣。”嚴煩開口說道。“你把隱身共享開著，不然葉白薇這時候回來我不好解釋。”
    “哦。”伊旅沉默片刻之後開口。“話說，這老人的功德值怎麽這麽高？”
    “有多高？”
    “四十八。”
    ……
    等待的時間並不久，僅僅是一杯茶的功夫，接引官便穿牆而過，來到了床前。
    “葉長誌，功德值……沒錯！”
    略微驚訝之後她繼續進行工作：“臉沒錯，身份證對得上，死因是陽壽已盡……”
    核對好信息之後，她的手穿過老人的軀體，將靈魂攙扶出來。
    靈魂和老人生前的樣子一致，隻不過是半透明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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