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覺得自己一直在尋尋覓覓,卻永遠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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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秋回到了艦船上,從林立的兵士中穿過,徑直走入船艙。
    空山正坐在那裏等他。
    房間內,燈光昏暗,戰艦隨著夜風搖晃,燈光也微微晃動著,老秋坐到了他對麵。
    空山伸出手,“東西呢?”
    老秋掏出一個寫滿符文的袋子,丟到桌子上,“沒取到。”
    空山輕輕的“哦”了一聲,並不十分驚訝,任何事他都會預先設定二個或幾個不同的方案,去應對不同的結局,他問:“白露呢,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白露反水了。”
    “你殺了她?”空山微微一驚,這卻是他沒想到的。
    “她本想用幻術抓我,被我捅了一刀,死沒死不知道,我逃了。”
    老秋說的不急不緩,逃跑在他眼中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當時,他現出真身,一爪將惠惠子拍到地上,本以為能拍死她,卻不想惠惠子身上現出了一副虺蛇骨架,竟將她牢牢的護住了。白露轉頭要使出幻術時,被他一刀捅穿了。
    他不是一直提防白露,而是提防著所有的人。
    突然,他感到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神壓,轉頭看到了,一個白衣女子正站在身後看著他。
    她很虛弱,也許不是對手。
    但她那如水一般柔和的眼神仿佛滲透進入了他的靈魂裏,讓他的心在那一瞬間如止水般的寧靜……
    他無法再與她對視,低下頭,拔出刀來,化成一團黑煙逃走了。
    空山微微笑了一下,“隻要白露不死,她就永遠也背叛不了我。”
    老秋心中一凜,空山會不會也用同樣的手段控製自己。“你對她做了什麽?”
    空山發覺語失,沒有回答他,從地上提起一個袋子來,放到桌上,打開袋口,裏麵是閃閃發光的靈石。空山支付報酬時,從來不把靈石裝在儲物符裏。
    他知道,和一張薄符比起來,這滿滿的一袋靈石擺在麵前更有誘惑力。
    “三百顆三品靈石,你數一下吧。”
    “任務失敗了,我不收。”
    “任務成不成,報酬我照付,你可以拿著離開,也可以留下來,每次出手,報酬隻多不少。”空山站起來,轉身走了。
    昏暗的房間裏,隻剩下老秋和桌子上那一袋滿滿的靈石。
    這不是他第一次收錢辦事了,不分是非對錯,隻要價格合適,他就去做。
    他早想過收手,但沒想到這種事也能上癮,開始了,心裏總是蠢蠢欲動。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辦事從來不要什麽法寶、神丹或功法。
    他隻要錢。
    他要對抗的敵人始終隻有一個,是生活。
    他生在蛟龍族,是妖界貴族,在人界也是,貴族的意思是,遠而敬之。
    老秋之所以被稱為老秋,是因為他確實很老了。
    在他很小的時候,妖族和人族是沒有明確的邊界的,很多城市裏,既有人族也有妖族。
    隻是那個時候,並不美好。
    妖族處在最底層,幹最累的活,賺最少的錢,那是一個黑暗的時代,妖怪被當成牛馬一樣買賣。
    或者,他們本來就是牛馬。
    他親眼到一個小妖怪因為餓,偷了個包子被當街打死。
    那時候,牛帝還沒有成為妖界共主,但他的想法早就流傳出來,有妖怪在街上大喊,眾生平等,世界一統。
    馬上就被人打倒了,生而為妖,卻想什麽眾生平等,你還是不要想了,這永遠是人吃妖怪的世界。
    蛟龍族人丁不旺,幾世單傳,傳到他爹時,表麵上一片繁榮,家裏早就敗落不堪了。
    卻還要養著數千人的護院,家丁,仆人,出門要乘九匹駿馬拉的車,幾百人跟著。
    生活很難,可還是要裝下去。
    長大後他才明白,人們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人們願意相信的,便是真實的了。
    好的生活是由別人來定義的。他們遠遠的站住,恭敬的行禮,看著他家九匹駿馬拉的車駛過,幾百個仆人前呼後擁的跟隨著,眼中充滿了無限的向往和羨慕。
    “修行毀一生,煉丹窮三代”。
    這世間修行和煉丹都是理想,理想的意思是,永遠也實現不了。
    絕大多數修行的人,耗盡一生,一事無成。
    而煉丹更是需要將世間罕見,價值連城的寶物送進火爐裏。
    他的母親去世後,他爹卻又迷上了煉丹。他的父親活了幾萬年,後來卻被人族抓了去煉成了丹。
    他本可以掙脫,但他沒有那麽做,而是一頭衝向那把立在那裏冰冷長槍。
    那一刻,他終於從束縛了一生的困頓的生活中解脫了,沒有一分不舍。
    他早就活夠了,隻是一直沒有理由去死。
    他給秋鴻留下了一個貴族的名號,一個破敗的大宅子,幾千個下人要養。
    還有數不清的債務要還,虎王的、鹿王的、熊王的……甚至還有人族的,越新的借條,金額越小,從數千的靈石,借到區區的五百錢,都不夠付一個下人的月錢。
    凡能借錢給他的,他都借過了,這讓他找誰去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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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鴻來到他的丹房裏,才發現,他不過是躲在這間地下幾十丈深的房子裏,終日守著幾個燒的通紅的爐子,裏麵什麽沒有,有的隻是爐渣,什麽也煉不出來。
    他每天躲進這裏,讓大家覺得他很忙,在忙正事。
    他哪有錢去買那些名貴的材料,而且很多材料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麵子比生命更重要。
    秋鴻的小女兒病了,她的妻子正在熬雞湯,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她,她的頭發已經有白發了,用一根金簪子紮著盤在頭上,那是她的嫁妝,幾千年了,早就黯淡無光,她穿著一身舊衣服,洗的次數太多,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她的細長白皙的頸上有了細細的皺紋,鍋裏傳來雞肉和藥材的香味,她掀開鍋蓋,騰起一團白氣,她轉頭躲開,看到他站在身後,微微一笑,滿是疲憊,她的雙眼微微浮腫 ,有了眼袋。
    時光不會讓妖精變老,但生活會。
    大概是因為滿房的蒸氣,他的眼睛裏有些濕,他柔聲地說:“你身體不好,這些事讓那些下人來做就好。”
    她的身體常年不好,夜裏常常會咳著坐起來。
    她笑著說:“我沒有病,我隻是不快樂。”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閃躲,像是在躲瘟疫那樣。
    這些年,秋鴻也常常一個人躲在丹房裏煉丹,和他的父親那樣,不分晝夜的守著那幾個燒的通紅的火爐子。
    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灰渣。
    炙熱的火焰充滿了誘惑,他能體會到他父親當時的心情,他也很想鑽進爐子裏,一了百了。
    秋鴻帶著他的大女兒去相親,她本和虎王的兒子有了婚約,牛帝率領妖族和人族開戰之後,那個天真的虎小子寫信推掉了婚約,說什麽此生要為了牛帝的世界一統,眾生平等而戰,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他還是單純,這個世界就算一統了,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生來是人,妖生來是妖,哪會有什麽平等。
    理想比生命更重要,虎小子戰死了。
    鼠王帶著他那個瘸腿的兒子上門求親,他的名聲一直不好,但他家經營的藥鋪和肉店生意卻很好,不僅妖界各處都有他家的店鋪,在人界也不少,很多人說他私下買賣妖奴,但他做事十分謹慎,沒有證據。
    有人放火燒了他的家,他逃了出來,兒子卻被倒塌的房梁砸斷了腿,臉上留下了一大片傷疤。
    他們帶來的禮物都很值錢,擺滿了整個大廳,亮閃閃的靈石,閃得秋鴻一陣心慌。
    鼠王很開明的說:“新時代了,我們這些做父母不好替他們做決定,不如讓他們私下見個麵,自己決定。”
    定好了相親的酒樓和時間後,鼠王把整個酒樓都買了下來。裏裏外外所有的人都換成了他的人。
    那個晚上,沒有月亮和星星,秋鴻帶著女兒走到酒樓門口,她說:“我還不想嫁人。”
    他輕輕的推了她一下,“進去吧,爹站在門口等你。”
    他愛他的女兒,一直把她當成公主一樣寵著,現在卻要親手把她推進火坑裏。
    那一夜,他聽到了她女兒無助的哭喊聲,他永遠也忘不了。
    夜空開始下雨,電閃雷鳴,他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突然一條蛟龍衝進了酒樓了,把裏麵的人殺的幹幹淨淨,把女兒救了出來,她一身是血。她說:“這門親事,我不答應,你養不了,我養。”
    她是他的妻子,她是個柔弱的女子,一生一句硬話都沒有說過,現在卻這麽瘋狂。
    她仍然一臉的平靜,他沒想到瘋狂可以這麽平靜。
    他從了軍,並不是為了牛帝的理想,隻想賺點錢。可牛帝論功行賞,不管是不是貴族。
    他打了幾十年的仗,才熬到個校官,頂頭上司是個無名的妖怪,海荷花。她稱他為老秋。
    老秋的確很老了,和牛帝是同時代的人。
    當兵沒有錢賺,而且危險,他不想幹了。那天晚上他當差,看守狼王。
    狼族是妖族,但他們不站隊,誰給錢,就為誰打仗。
    他們收了人族的錢,卻混入了牛帝的隊伍。狼王把牛帝灌醉,把他綁到人族的大城裏,領了賞金還沒出城,醉的不省人事的牛帝卻突然醒了,怒吼一聲招出體外金身,一人一劍,打下了一座人族大城。
    狼王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帶去的三百精銳,被牛帝的大劍斬的一個不剩。
    狼王被巨大的鐵鏈鎖在牢中,他說:“放我走,家裏有人在等我,我隻有一個兒子,他沒有靈魄,沒有我,別人會殺了他,北境是一個靠本事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秋鴻問:“你的命值多少錢?”
    這是他第一次收錢辦事,不分是非對錯,隻要價格合適,他就去做。
    老秋和其他的修行者不同,他辦事從來不要什麽法寶、神丹或功法。
    他隻要錢。
    他要對抗的敵人始終隻有一個,是生活。
    他坐在昏暗的房子裏,桌子上有滿滿的一袋子靈石。
    他想回家了,他在外麵漂泊很久了,他覺得自己一直在尋尋覓覓,卻永遠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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