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分師滌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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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分師滌諜
    人生...歸處...
    人生何為歸處,往往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不如意時,痛思歸處;窮盡一生,終念歸處。
    隻是,前者茫然,後者清晰明確。
    光寒、夜心和雲鏡的歸處在北疆,她們從北疆而來,亦要葬在北疆的黑土之下。
    眼下,是該送她們回去了,三口棺材已在軍營中停放,上麵也覆上了鎮北軍的旗幟。
    沈安若有意留下月華暫統王軍繼續鎮守西南邊關,並囑咐丹闕看護好病榻上的六位女將。
    她自己則要率領三十萬王軍親自護送光寒、夜心和雲鏡的屍身返回北疆。
    事實上,在接下遏摩國聖女梵珞婭的國書後,西南邊關就不需要再有駐軍了。
    可無駐軍便也無法防患於未然,留十萬王軍在邊關應也足夠,即便梵珞婭再次借兵,也能應對。
    但,原鎮西軍大營中的眼線仍未挖出,作為當今聖上蕭文景的眼線必也對西南邊關局勢了如指掌,必會審時度勢想盡辦法混入返回北疆的隊伍中,從而順理成章的成為鎮北軍的一員。
    如此,不僅可以繼續為蕭文景傳遞情報,也能實時觀測北疆的動態。
    沈安若既能想到這一點,也自知此次分兵是挖出眼線的最好時機。
    所以,她提前宣告分兵的消息,讓四十萬王軍自行選擇去留。
    待四十萬王軍有了決斷後,她便命人帶上三口棺材,率領三十萬王軍朝北疆進發。
    隨她同行的隻有四位女將,分別是素秋、星爍、曉霜和冬寂。
    她之所以會帶上這四位,也是有原因的。
    ——素秋善於收集軍備、糧草,能分辨山野萬物將其做成食物;星爍擅長夜襲,可在夜間破敵,如入無人之境;曉霜擅長在極端天氣下行兵,懂得如何善後,亦能躲避敵蹤;冬寂善於伏擊、奇襲,可在冰雪下待上三天三夜不被敵軍察覺。
    有這四位女將在,沈安若所率領的三十萬王軍也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然,一路之上,沈安若卻多次改變行程,並沒有選擇直達北疆的道路,反倒專挑小路,還多次欲向景都皇城進發。
    這多少就有些使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起初軍中尚無閑言碎語;可日子一久,軍中便也有了猜疑聲。
    沈安若當然也能聽到不少猜疑,但她並沒有過多理會。
    因為,三十萬王軍中混雜著十萬鎮北軍,這也是她能有絕對底氣的原因。
    沒錯,她帶上了由十一位女將帶去西南邊關的十萬鎮北軍,現下留守在西南邊關的十萬大軍其實全是原本的鎮西軍。
    隻要有十萬鎮北軍在,即便三十萬王軍中有二十萬人曾是曹傑逾的部眾,她也無懼。
    就在她第三十三次改變行軍路線,再次將“矛頭”對準景都皇城時,蕭文景的眼線終是按捺不住了,竟在一個風清氣朗的早晨暴露了身份。
    沈安若當即下令秘密抓捕,在她無法確定是否還有其他眼線存在的情況下,也將擒獲的眼線直接押至她的營帳中,對外仍表現出一切正常的假象。
    使她沒想到的是,這眼線竟是一個她所熟知的人,這人不是別人,而是江離。
    是的,江離——就是那個曾被她喚至身旁問話的清秀白淨小兵。
    在她見到江離後,積壓在心中的所有疑惑似也在瞬間有了答案。
    ——江離作為鎮西軍主帥曹傑逾帳前的執戟郎,的確有探聽消息的便捷身份。
    ——可他所探聽到的消息也一定是不完整的,也就是說他傳遞給蕭文景的消息中至少有一半是加上了他自己的猜測和遐想。
    或許,曹傑逾確實說過對遏摩國聖女梵珞婭一見傾心的言語,也的確表明過可以前往遏摩國避難,但,這些隻言片語並不能完全代表曹傑逾的真正意圖。
    這就相當於素秋曾在無意間說過喜歡星爍,可說過喜歡並不代表就一定會去表明心意;這也相當於曉霜曾透露過自己最信任的人是冬寂一樣,曉霜信任冬寂並不代表著曉霜在危難之際就一定會投靠冬寂。
    以往,沈安若隻覺流言蜚語最是害人不淺,可如今她才察覺比流言蜚語更害人的乃是由隻言片語匯聚而成的猜測。
    ——單憑隻言片語便就認定一人有錯、有動機,這也是極其愚蠢的行為,凡事總要依據事實說話,絕不能附加上個人遐想與偏見。
    ——否則,這個社會豈不亂套了?總愛信口開河的漂亮國特特,若是遇到江離這種外部情報員,恐怕也早就被狙殺千百次了...
    不過,使得沈安若感到可笑的還是“江離”這個名字,試問哪位父母會為自己的孩子取一個“離”字呢?
    飽讀詩書之人或會引經據典將“離”字用在孩子身上,但也通常不會單用。
    再說到尋常百姓就更不會使用“離”字了,隻因越是普通的人就越有忌諱,不僅忌諱頗多,還頗受禮儀教條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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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他們而言,孩子能夠平安順遂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他們會為孩子起一個類似於“狗蛋”的賤名,卻永遠不會用“離”字作為孩子的名字。
    就連《射雕英雄傳》中被奉為女諸葛的黃蓉,在麵對父母雙亡的楊過時,也隻用到一個“過”字,意在不讓楊過步楊康的後塵。
    所以呀,沈安若早就該想到江離有問題了,隻是...
    ——女人嘛,總是會對相貌姣好的少年郎有那麽幾分好感和保護欲...
    ——這好感類似於男人的憐香惜玉,而保護欲則就是一種想要占為私有的衝動了。
    ——盡管,這衝動感是不易覺察的,但,不可否認的是相貌姣好的人的確更能贏得青睞。
    現在,沈安若已在低吟著“離”字的出處,她有些漫不經心,卻也說的極其認真。
    “江離...“離”字始見於戰國,在許叔重的《說文解字》中解釋為山林精怪,後寫作“魑”,“魑”也是比喻惡人和壞人。可本妃上看下看你都不像是壞人...還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江離淡淡一笑,“王妃怕是不知我的名字還有另外一層解釋,既可解釋為帝王心術下的“將離棄子”,亦可解讀為在謊言漩渦中選擇了“離江而去”。”
    沈安若微微一笑,“看來,你已想到會有今日之結局...不過,本妃還是很好奇,你是如何結識上陛下的?你與陛下之間定少不了一個中間人吧?”
    江離嗔笑搖頭,隨之垂眸聲沉,“若我說了,王妃可會饒我一命?”
    沈安若也搖了搖頭,“不會,但,本妃會讓你死得痛快些,也不會禍及到你的家人。”
    江離沉寂了片刻,緩緩說道:“家人...我也想有家人,可惜他們早已不在了,我打小也是一個孤兒。”
    沈安若微微抬臂,細細打量著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已不像出嫁前那般柔軟白淨,倒也沒粗糙多少,隻是指肚與掌心皆有了一層薄薄的繭。
    “人生在世又怎麽可能無牽無掛呢...即便你是個孤兒也必受過他人恩惠,亦受過他人欺辱...你應該知道本妃是誰的妻子,若本妃用鎮北王的手段來對付你,恐怕你也經受不住吧?”
    江離的雙眸猛地一顫,急迫道:“王妃不可像鎮北王那般毫無底線!普天之下,誰不知鎮北王齊麟心狠手辣,從不會留人活路呢!”
    沈安若不言,靜靜地凝視著江離。
    江離,接著說:“王妃您人美心善,從麵相上看也絕不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我雖想不明白王妃為何要嫁給齊麟,但,我相信王妃定不會做出違背良心之事!”
    “本妃之前或許不會,但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難免會改變心性了。”沈安若,說,“再則,我家王爺已逝,本妃若不想年幼的小世子被人欺辱,也必要做出改變。或許,在你們男人眼中女人是不可信的,可“為母則剛”的道理卻又是千古不變的。”
    她突得睜圓了眸子,也一把拽住了江離的衣領,跪身在地的江離整個身子也朝她傾去,她亦變成了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為了我兒齊琛,本妃什麽事都做的出來!因為,本妃知道在這個世上已然無人能成為依靠,本妃的兒子也隻能本妃來護!還有,你以為本妃為何要屠戮遏摩國阿卡曼一族?隻是為戰死的三名女將雪恨嗎?不,除了要雪恨外,本妃也想讓世人明白一個道理,昔年鎮北王齊麟能做的事,如今本妃亦能做!”
    江離的身子已然顫抖,他原本還一臉鎮定,也壓根沒將沈安若放在眼裏,可現下他看著沈安若那威嚴十足的氣勢,怕是也不敢再小瞧眼前的這個女人了,“王妃...我...”
    他欲言又止,臉上也驟然露出了難為之色。
    沈安若緩緩鬆開右手,再次端姿坐好,沒再逼問一句。
    江離眸光閃爍,似在進行著一場心理鬥爭,片刻後終又開口道:“一介草民又怎能攀龍附鳳呢...王妃既已猜到我與陛下之間必還有一人,那王妃不妨想想陛下身側都有誰,誰又能重用一個草民並還能將我安插在鎮西軍大營中呢?”
    沈安若一字一字地回道:“太尉方萬霆?”
    江離搖頭否定,“我雖沒接觸過方萬霆,卻也知方萬霆絕不是一個多事之人,否則,曹傑逾大將軍和老鎮北王齊烈多年把持兵權,他也早該使出手段了。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都甘願做一個手中無實權的太尉,這隻能說明他是真的不想與人爭鬥。”
    “而我說的這人,非官身,且常出沒於市井中,並在景都城內頗有名望。我能說的就這麽多,畢竟那人對我有恩,我既不想出賣恩人,也不想讓王妃您大開殺戒,所以,隻能言盡於此了...”
    “謝謝...”沈安若無意間說出的感謝,使得江離的眸光一亮,眼眶中也隨之泛起了晶瑩。
    他多少有些猝不及防,卻又聽得真切,在他不知如何回應下,沈安若又繼續道:“好了,本妃要問的都問完了,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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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江離一瞬緊眉,原本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也一瞬流下,緊眉與流淚是同時進行的,接下來也免不了驚愕和茫然,“王妃...您這是要...殺我了嗎?”
    沈安若突得站起,她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整理著衣袖,再開口時已然望向帳外,“事實上,本妃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怕也隻能由我自己找出答案了...”
    江離側身跪移,忙道:“王妃還想知道什麽?”
    沈安若遲疑了片刻,道:“除你之外,軍中是否還有別的眼線?”
    “沒!絕不會再有第二人!”她本以為不會得到答案,誰想江離卻對她直言不諱,“王妃您可以試想一下,陛下畢竟是九五之尊,又怎會留下過多破綻呢?陛下在忌憚曹傑逾的情況下,就更不會留下過多把柄了。若我一人被發現,我尚可自盡不言,可若人數過多就免不了有人背叛。曹傑逾若因此向陛下發難,豈不得不償失嗎?”
    沈安若緩緩側眸,望了一眼江離,“把眼淚擦幹,就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吧。稍晚些,本妃會給你些金銀命你脫離大軍前去采買,你自行選擇去處,就別再回來了。”
    江離一臉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王妃...您...您不殺我?”
    沈安若,負手道:“你既已解我所惑,我貴為鎮北王妃自也不會與自己的部下多作計較...本妃希望你能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至於你能不能長命百歲,則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江離走後,沈安若便陷入了沉思,按照江離的描述,她所能想到的也唯有三人——趙瑾睿、方莫和那位景都“雲闕閣”中的素棠大人。
    這三人皆無官身,也常出沒於市井和煙花之地,可她又不自覺地將趙瑾睿和方莫排除在外,最終也鎖定住了素棠。
    這是一種極為正常的排斥心理,她熟識趙瑾睿,也知其心性,她寧願懷疑方莫也絕不會懷疑趙瑾睿。
    然,方莫似乎並沒有江離所描述的特征,知曉方莫的人也都知道他是隨杜芸卿長大的...
    ——可又怎會是那弱不禁風的素棠呢...
    ——嬌滴滴的素棠怕是比女人還要驚豔,身子恐怕也比女人還要軟,他真能有那般能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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