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紛亂馬蹄聲，是被左萍拖住的將領洪亞帶人來支援謝清啼了。
    千百將士抽出利刃，在謝清啼身後朗聲道：“我等隨謝將軍護駕，請謝大人吩咐。”
    謝清啼看著戒備的趙慕，正待號令眾人入宮救駕，忽聽趙慕身後傳來一個似是走了很遠，氣喘籲籲的聲音：“有聖旨，聖旨到……”
    趙慕回頭看到來人，抬手示意眾人讓出一條路。
    著甲持兵的眾人讓出一條路，皎潔月光和跳動的火把映照著匆匆奔來的高公公。
    高公公想奔向謝清啼，卻被趙慕用劍攔下：“就在這裏宣旨。”
    帶著寒意的長劍險些割傷高公公的脖子，他後退一步，展開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以涼德，嗣守祖宗鴻業，夙夜兢兢，懼弗克勝。奈何天不假年，沉屙日篤，恐大限將至，難再躬理萬機。念國本之重，神器不可久虛，茲以社稷付托得人，用慰朕心。皇太子，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嗣大統。著即皇帝位，以承祖宗之業，撫馭兆民。然新君衝齡，未諳政事，特命貴妃謝氏垂簾聽政，匡輔幼主，以定國是。鎮國將軍謝清啼忠勇素著，戶部侍郎高清正老成持重，並加輔政之任，同心佐理，共襄庶務，欽此。”
    謝清啼愣住，眾人看謝清啼愣在原地，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洪亞低聲道：“將軍……”
    剛說出兩個字，卻看到謝清啼凝重神色時閉上了嘴。
    謝清啼和身後的眾人或驚訝或麵色凝重，趙慕接過高公公手中聖旨仔細辨別真假，隨他行這大逆不道之事的諸人，則要麽露出嘲諷表情，要麽露出因不用和對方交戰而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眾人心態不同，但陳默的反應卻是一致的，眾人無言，隻有劈劈啪啪的火把聲，在月光下響動。
    片刻後，謝清啼反應過來了道：“聖旨已下，讓我入宮看看陛下吧。”
    趙慕將從高公公手中拿過來的聖旨反複看了看，確認字跡和用印都無差錯，解下自己的腰牌丟給謝清啼：“大人請。”
    謝清啼進入皇宮，眾人看到趙慕的腰牌，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
    楚安瀾這些時日本就反複生病，此時被拘在寢宮內，謝清啼還未進入，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他站在門口，舉著趙慕的腰牌，對守著房門的人說：“開門。”
    那人推開房門，謝清啼道：“別在這裏守著，退到院外去。”
    那幾麵麵相覷，然後似用眼神達成一致，一句話也不多說的退了出去。
    謝清啼提著劍進入寢宮，又反手關上了房門。
    楚安瀾長發未束，披著外衫坐在桌邊，他看謝清啼進來，眼神如浸了一潭寒泉水，一點溫度也沒有。
    謝清啼跪倒在他身前，雙手舉起手中長劍，將長劍呈到了楚安瀾身前。
    謝清啼認罪般跪在他身前，垂首呈劍態度謙卑，仿佛做錯了事的奴才向主子呈上殺器，等主子決定是否要用這殺器懲戒自己。
    他沒抬頭看楚安瀾，楚安瀾沒有言語，也沒有接那長劍，但謝清啼知道，楚安瀾此時的眼中必然有恨意、殺意，和要不要用這劍割斷他脖子的遲疑。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謝清啼舉著長劍的雙手都有些發酸時，他聽到楚安瀾帶著寒意的聲音：“趙慕和左萍敢做出這大逆不道的事，我以為他們被沈白山或者黃定坤收買，但沒想到他們囚禁了朕後，第一件事就是讓朕寫傳位於太子，讓你和高清正輔政的詔書。清啼，朕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你會背叛朕。”
    謝清啼不語，隻是保持著跪倒在地，將出鞘長劍舉過頭頂的姿態不變。
    楚安瀾取過長劍，將帶著寒意的長劍橫在他頸間：“你為了什麽背叛朕？為了你姐姐？”
    劍是好劍，雖隻觸及皮肉，並未用什麽力，長劍觸及皮膚的地方，已有一絲血跡流了下來。
    “姐姐與高大人從沒做過背叛陛下的事。”
    “如果清啼覺得，他們二人穢亂後宮才算背叛，那你姐姐和高清正還沒有這本事，在朕眼皮子底下做這汙穢之事。”楚安瀾道：“但你姐姐用那帕子回應了高清正，高清正敢將那帕子守在貼身香囊中，這已經是對朕的背叛，對皇權的羞辱。”
    謝清啼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嗬。”楚安瀾嘲諷道：“也許你不是知道朕要除了你姐姐和高清正，所以才要逼朕退位，也許你在東境的時候，就和沈白山勾結到了一處，或者早在你去北境收付漠城鄴城的時候，就有了背叛朕的心思。”
    楚安瀾身體微微前傾，帶的手中長劍也往前移動，長劍割開皮肉，更多的血流了下來。
    那些鮮紅讓楚安瀾心裏的憤怒減少了些許，但他沒有移開長劍，而是俯視著謝清啼，說：“若你在北境的時候對朕有了反心，想必這反心是為蕭沉靖而起，若你在東境的時候對朕有了反心，那時候蕭沉靖已逃了出去，以沈越的身份藏在沈白山手下，你那時生出反心不是為了他，那就是為了你自己。”
    他更靠近一些，一字一句問道：“玉臨殿和清池殿的事情，讓你覺得恥辱，你恨朕，恨到就算朕沒幾年好活，也要讓朕在死前受著背叛和羞辱的滋味，是不是？”
    “抬起頭。”
    謝清啼聽命的抬起頭，卻垂著眼眸不與他對視。
    楚安瀾手中長劍遞近一些，更多的鮮血流了出來，瞬間就染紅了謝清啼白色的內衫衣領。
    謝清啼不語，楚安瀾手中長劍切入的更深了些，他知道若再將劍切入一些，就會有大量鮮血從這人的傷口處噴出，到時候就算大羅神仙來此，也救不了他。
    看著那染血的脖頸，楚安瀾心中有偏執的念頭不斷生出：他竟然在自己最信任他最依賴的時候，背叛了自己。自己此時殺了他，必定會被外邊的叛賊們殺死，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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