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血符在胸腔亮如白晝，我赤腳踏過飲馬河，每一步都在水麵烙下燃燒的符咒。河底倒懸塔的殘骸浮出水麵，三百白家仙披麻戴孝跪在廢墟上，為首的灰衣老嫗雙手托著鎏金刺蝟匣，匣中白家掌堂的殘魂發出幼鼠般的哀鳴。
    "白門第七十六代弟子，拜見契主。"老嫗的嗓音像是砂紙磨過棺材板。她脖頸後的刺蝟刺青突然脫落，化作活物躍入河中，再浮起時已叼著根纏繞臍帶的玉杵——正是我出生時被剪斷的臍帶煉化的法器。
    黃皮子在我左肩抖落金粉，灰老三的煙袋鍋在右手指間明滅。常三姑的蛇蛻纏住玉杵，鱗片刮下層層玉屑："白家的拜門禮，可不止這些。"
    老嫗突然撕開衣襟，露出爬滿藥瘡的胸膛。三百白仙齊聲誦咒，每個人的心口都鑽出帶刺的肉芽，在空中交織成血色祭壇。我懷中的刺蝟匣劇烈震動，白家掌堂的殘魂被肉芽拽出，在祭壇上拚湊出完整人形。
    "請契主賜名。"老嫗的瞳孔變成刺蝟的銀白色。祭壇上的殘魂突然暴起，卻被我胸前的血符定在半空。翡翠瞳的碎片在右眼窩裏發燙，映出這縷殘魂深處藏著的真相——當年娘親難產時，是白家掌堂將我的半縷魂魄煉成了藥引！
    "你本名白無咎。"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祭壇，血珠凝成判官筆，"今日賜名白無疾，永鎮飲馬河底。"筆鋒落下時，殘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化作青煙鑽進玉杵。
    白仙們突然開始嘔吐，每人都嘔出隻白玉刺蝟。三百刺蝟爬滿祭壇，將白無疾的殘魂分食殆盡。老嫗的天靈蓋裂開，爬出隻通體雪白的刺蝟幼崽，它眉心浮現我的生辰八字："白門新掌堂白無垢，拜見契主。"
    飲馬河水突然倒流，露出河床上的青銅祭台。我踏著白仙們的脊梁走上祭台，灰老三的煙袋鍋點燃幽冥火，照見台麵刻滿的換命契約——每道血印都對應著默氏族人的夭折記錄。
    "該清賬了。"我舉起玉杵砸向祭台。杵尖觸石的刹那，三百道冤魂從河底衝天而起，每道魂影心口都插著白家的金針。黃皮子吐出本命金丸，我在丸麵刻下逆五芒星，冤魂們尖嘯著鑽入星陣，化作刺青爬上左臂。
    白無垢突然躍上肩頭，尖刺紮入脖頸："契主，該飲認主酒了。"常三姑捧來骷髏碗，碗中酒液浮著七顆跳動的心髒。我仰頭飲盡時，脊椎裏的怨魂突然暴動，在皮下凸起無數張人臉。
    "還不夠？"我摳出右眼殘存的翡翠碎片扔進酒碗。碎片融化的瞬間，祖宅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龍吟，青玉棺破空而至，棺中女子的蛇瞳與我四目相對。
    "柳如晦，你終於醒了。"常三姑的蛇蛻寸寸斷裂。棺中女子抬手間風雲變色，飲馬河水凝成萬條青蛇："小師弟，你身上有師姐的味道。"
    白無垢的尖刺突然暴長，我卻先一步捏碎它的天靈蓋。新晉掌堂的哀嚎中，我扯出它靈台處的本命刺，蘸著腦漿在虛空畫符："白仙契成，萬毒聽令！"
    三百白仙同時炸成血霧，毒血在空中結成遮天蔽日的刺蝟法相。我踏著法相躍上青玉棺，棺中女子脖頸的青蛇突然開口："你以為五仙印是這麽用的？"
    脊椎裏的怨魂在這一刻衝破禁錮，我的皮肉如碎布般剝落，露出體內盤踞的三仙法相——黃皮子銜著灰仙尾，灰仙啃噬白仙刺，白仙的尖牙正刺入我的心髒。
    黃皮子的殘魂在識海燃燒："主子，用那招！"我撕下左臂刺青拍在棺麵，血肉中的三仙法相竟與青蛇融為一體。柳如晦終於變色："你竟敢......"
    飲馬河突然幹涸，河床裂開萬丈深淵。我抱著青玉棺墜入黑暗，聽見最後的聲音是常三姑的歎息："師姐，當年你偷走的龍胎，該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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