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匣在寅時滲出冰霜，匣麵"三界同壽"的刻痕正吞噬著月光。我摩挲著匣中三百張泛黃的婚書，最下方那張的墨跡突然遊動起來——新郎名諱化作我的生辰八字，新娘處浮出靈兒的蛇紋胎記，合巹酒的圖樣裏蜷縮著七條生有龍角的屍蟲。
    "師父，石像流淚了。"靈兒裹著柳仙蛻鱗織的鬥篷，腕間新生的青鱗泛著血光。院中無麵石像的眼窩處凝結著琥珀色的樹脂，滴落時竟在青磚地上蝕出個"祭"字。五仙盟約碑的殘片突然自燃，灰燼裏浮出張血繪的宴席圖：主位空懸的鎏金椅背後，赫然立著那尊無麵石像！
    子時的梆子聲剛響過三聲，地窖深處傳來棺木挪動的悶響。我甩出褪鱗刀劈開青磚，見第三塊磚下埋著口纏滿鎖鏈的青銅匣——正是二十年前娘親臨終前緊攥的物件！匣麵饕餮紋突然睜眼，瞳孔裏映出三百年前初代薩滿剜心的場景：他手中握著的褪鱗刀，刀柄龍鱗與我現在用的這把分毫不差。
    "坎位有東西上來了！"靈兒突然撕開衣襟。她心口龍胎心的位置凸起個肉瘤，表麵血管拚成青銅門紋樣。灰仙煙袋炸成青霧，霧中浮現駭人畫麵：飲馬河底的裂隙正在滲出黑霧，霧中遊蕩著生有仙家特征的腐屍——長著狐尾的灰仙、生著龍角的柳仙......
    五仙盟約碑的殘片突然飛向石像，在它掌心凝成塊八卦鏡。鏡麵映出的不再是我們的倒影，而是三百裏外的亂葬崗：所有墳包都在向外爬出纏著喜服的腐屍，它們抬著的棺材上全刻著"三界同壽"的血字。最前方的鎏金棺槨突然炸裂，鑽出個生著九尾的童屍——額間金痕與靈兒如出一轍！
    "吉時已到——"幽冥傳來的儺戲唱腔刺破耳膜。無麵石像突然裂開道豎縫，裏麵掉出卷人皮書簡。攤開的刹那，書頁間鑽出三百隻碧玉蝙蝠，每隻蝠翼都刻著婚書殘頁。靈兒突然暴起，褪鱗刀劈向石像："它在吃我的魂！"
    刀鋒觸及石像的瞬間，整座南曦齋突然傾斜。地磚縫隙滲出粘稠黑液，凝成個巨大的逆五仙陣。陣眼處浮著口青銅鼎，鼎中沸騰的血水裏泡著七顆龍胎心——每顆都纏著寫有我生辰的鎖鏈！
    "師父看鼎耳！"靈兒嘔出大灘黑血。鼎耳處鑲著的鎏金鎖突然睜開豎眼，瞳孔裏映出二十年前那個雨夜：娘親抱著女嬰跪在柳仙廟，將半枚同心鎖塞入嬰孩口中——那女嬰後頸的蛇紋，正與靈兒此刻暴長的青鱗完全重合！
    無麵石像突然發出初代薩滿的歎息："癡兒......"它掌心八卦鏡射出青光，照出青銅門後的真相：黑袍人腳下的屍山血海中，三百具生著仙家特征的屍骸正拚成個"祭"字。最上方的屍身突然抬頭——竟是我輪回九世的麵容！
    褪鱗刀突然自鳴著飛向石像，刀柄龍鱗片片剝落。我並指劃開胸膛，溫熱的狐血濺在青銅鼎上，鼎中血水凝成娘親的殘影："東南，該補全契約了......"
    晨光刺破陰雲時，石像轟然倒塌。廢墟中浮出塊蛇紋碑，碑麵新刻的"三界同壽"四字滲著血珠。靈兒昏迷在瓦礫間，腕間蛇紋淡成淺痕，心口龍胎心的位置嵌著半枚同心鎖。我拾起褪鱗刀，發現刀柄新浮現的卦象竟是"天地否"，而青玉匣中的婚書盡數化作灰燼，唯留張血字拜帖：
    "中元夜，黃泉宴，恭請契主點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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