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齋的銅鈴在子時突然淌出黑水，順著簷角滴落成個"鬼"字。我盯著案頭那盞人魚膏燈，燈芯爆開的火星裏浮出張黃泉路引——朱砂勾畫的路徑盡頭，立著座青石牌坊，坊額"鬼門關"三字的撇捺裏纏滿生鏽的鎖鏈。
    "師父，槐樹結果了。"靈兒的聲音裹著陰氣。院中焦黑的槐樹枝椏間綴滿人麵果，每顆果實都在重複："一步生，一步死。"她腕間蛇紋已蔓延至耳後，青鱗縫隙裏滲出琥珀色的屍蠟。
    灰仙煙袋騰起的青霧中，五仙盟約碑殘片突然拚成柄青銅鑰匙。鑰匙插入虛空鎖孔的刹那，整座南曦齋突然傾斜——磚縫裏鑽出無數蒼白手臂，拽著我們墜向地脈深處。墜落時瞥見井壁刻滿輪回圖：第一幅竟是二十年前娘親抱著嬰孩跪在柳仙廟，廟梁上盤著的青蛇額間生著龍角！
    "坎位閉，艮位開！"我甩出褪鱗刀釘入岩壁。刀鋒在幽冥石上劃出串火星，照亮下方萬丈深淵中浮動的青石牌坊。牌坊柱腳纏著三百條鎖魂鏈，每根鏈條都穿著具生有仙家特征的腐屍——長狐尾的灰仙、生鼠須的柳仙，最上方那具腐屍竟長著我的臉！
    靈兒突然嘔出大灘黑水，水中屍蟲拚成張黃泉路引："寅時三刻，陰兵借道。"她後頸蛇紋裂開血口，七條碧玉蛇銜著褪鱗刀飛向牌坊。刀鋒觸及"鬼"字的瞬間，整座鬼門關突然睜開三百隻複眼！
    "生人退避——"牌坊深處傳來銅鑼悶響。青石板路上浮出密密麻麻的腳印，每個腳印裏都蜷縮著隻生有龍角的屍蟲。我扯斷腕間五彩繩拋向虛空，繩結燃起的金粉卻凝成頂紙轎——轎簾掀開時伸出的利爪，正攥著靈兒出生時的繈褓！
    灰仙煙袋突然炸裂，青霧中浮現初代薩滿的虛影："癡兒，黃泉路上無老少。"他並指劃開胸膛，露出內裏跳動的鎏金鎖——鎖芯形狀竟與靈兒心口的同心鎖完全契合！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幽冥，牌坊兩側突然亮起三百盞白燈籠。每盞燈籠皮上都映著張人臉——正是這些年因五仙契而死的冤魂！靈兒突然暴起，褪鱗刀劈向最近的白燈籠："爺爺！"
    燈籠應聲炸裂，裏掉出顆生鏽的鎮魂釘——正是王家祖墳那根釘穿王老爺子的法器！我並指抹過眉心狐火印，金芒照出駭人真相：所有燈籠裏封著的，都是與我因果糾纏的亡魂！
    "三步陽，七步陰。"牌坊深處傳來鐵鏈拖地聲。三百陰兵踏著屍蟲列陣而來，為首的鬼差生著狐麵牛角，手中哭喪棒竟是用灰仙斷爪拚接而成。靈兒腕間青鱗突然暴長，褪鱗刀自鳴著斬向鬼差咽喉！
    刀鋒觸及哭喪棒的刹那，整條黃泉路突然扭曲。腳下青石板化作粘稠血沼，無數纏著紅綢的腐屍手臂拽住我們腳踝。我甩出九道狐火符，火光中驚見血沼深處浮著口青銅棺——棺麵饕餮紋裏嵌著的，正是娘親當年喂我服下的鎖魂丹！
    "師父...它們在吃我的魂......"靈兒突然跪地，心口同心鎖滲出黑血。七條碧玉蛇從她脊椎鑽出，銜著褪鱗刀刺入青銅棺縫。棺蓋炸開的瞬間，三百陰兵齊齊跪拜——棺中躺著的竟是我輪回九世的屍身，每具屍骸額間都釘著刻有"鬼門關"的鎏金釘！
    五仙盟約碑殘片突然飛入血沼，拚成塊鎮魂印。我咬破舌尖將本命精血噴向印麵，"天地泰"三字迸發金光。鬼門關牌坊突然裂開豎縫，縫隙裏伸出隻纏滿鎖鏈的巨手——掌心豎眼正滴落混著龍鱗的屍油！
    "吉時到——"幽冥嘶吼震碎三百盞白燈籠。我摳出青玉匣中的同心鎖按入靈兒心口，褪鱗刀自毀成三百金針射向豎眼。鬼差突然發出娘親的哀泣："東南吾兒......"
    晨光刺破幽冥時，鬼門關牌坊轟然坍塌。靈兒昏倒在血沼邊，腕間蛇紋淡成朱砂痣。我拾起塊青石殘片，上麵新刻的"生死關"三字滲著晨露，而下一幅輪回圖已在虛空浮現：第二關的黃泉路上，三百具生著狐尾的腐屍正抬著頂紙轎，轎中伸出的利爪攥著塊裂開的同心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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