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鏡淵裂隙·再踏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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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淵的霧在黎明前最是濃稠。小普的渡霧者布鞋陷在半凝固的霧靄裏,鞋尖繡著的十二道光紋正與遠處鏡淵祭司的銀鈴遙相共振。他仰頭望著雙界交界處的裂隙,那裏漂浮著無數細碎的光斑,像被揉碎的星河,又像眾生未竟的願力在虛實之間掙紮。
    “世界有自己的真意,我的宿命是什麽?”他指尖劃過腰間褪色的手劄,羊皮紙上《心經》的梵文突然泛起微光,“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八個字在霧中顯形,卻在觸碰到裂隙時碎成齏粉。作為最後一代渡霧者,他曾以為使命是守護雙界平衡,直到看見鏡淵祭司林晚在祭台前顫抖的背影——那些被奉為“純粹光明”的禱文,終究沒能阻止裂隙的擴大。
    虛空之橋就是在這時降臨的。無聲無息的金色漣漪從裂隙中心蕩開,橋麵由無數懸浮的漢字組成,小普認出那是《道德經》裏的“道可道,非常道”,每一筆都帶著現世的煙火氣。當第一縷橋麵觸碰到他掌心的渡霧印記時,整座鏡淵突然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霧界的風卷著他的青衫灌入橋洞,等他再睜開眼,鼻尖縈繞的已不是霧藻的腥鹹,而是汽車尾氣與烤紅薯的混合氣息。
    2025年4月15日,21點17分,上海長寧區某條商業街。
    霓虹燈在視網膜上炸開,小普踉蹌著撞進梧桐樹影裏。眼前的街道像被潑了桶熒光顏料,玻璃幕牆映著滾動的廣告:“ai女友,給你百分百純粹的愛”“量子美容,告別所有肌膚陰影”。行人踩著發光的智能鞋匆匆而過,每個人都低頭盯著手腕上的全息投影,麵容在數據流中顯得格外模糊。
    “讓開!讓開!”尖銳的電動車刹車聲刺破夜色。兩個外賣騎手在路口相撞,餐盒摔在地上,糖醋排骨的醬汁滲進地磚縫。“你眼瞎嗎?這單超時要扣50!”穿藍色製服的騎手跳腳大罵,另一個戴灰色頭盔的年輕人蹲在地上撿撒漏的餐盒,指尖被燙得發紅:“對不起,我賠你……”話沒說完,手機裏傳來平台的催單提示,像繃緊的弦突然斷裂。
    小普注意到他們後背都印著發光的二維碼,藍色騎手的標簽是“效率先鋒”,灰色騎手的標簽是“新人奮進”。這些標簽在他眼中漸漸虛化,變成霧界常見的“執念之繭”——透明的薄膜裹住心髒,隻留一個小孔讓名為“績效”的霧氣不斷灌入。
    街角的便利店亮著暖黃色燈光,流浪老人正彎腰撿拾垃圾桶旁的礦泉水瓶,藏青色外套洗得泛白,卻別著枚褪色的校徽。小普走上前時,老人手中的《道德經》殘頁被風掀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八個字恰好落在他掌心的渡霧印記上,光斑突然劇烈震顫,那些在商業街看見的“執念之繭”,此刻在他眼中化作無數細小的黑霧,正順著人們的七竅緩緩滲入。
    “阿爹,這本子給我吧。”小普伸手接住即將被風吹走的殘頁,指尖觸到紙頁上的油漬,顯然被反複翻閱過無數次。老人抬頭,渾濁的眼睛裏映著便利店的燈光:“小夥子,你能看見字裏的光?”不等回答,他指了指便利店裏的景象:穿西裝的男人對著加熱飯團皺眉,屏幕上顯示著“熱量超標,今日自律失敗”;紮雙馬尾的女孩舉著手機自拍,濾鏡把皮膚磨成半透明,卻仍在評論區抱怨“又被網暴了”;穿校服的男孩攥著模擬試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錯題旁印著紅色的“廢物”二字。
    “他們心裏都有團火,”老人用礦泉水瓶敲了敲便利店的玻璃,“可這火不是用來暖身子的,是用來燒自己的。”他從口袋裏摸出半塊芝麻糖,掰成兩半遞給小普,糖紙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姓陳,以前在中學教語文,現在嘛……”他指了指推車裏的廢品,“給兒子還房貸。”
    小普忽然想起霧界的“鏡淵預言”:當渡霧者看見人間的“心霧”與鏡淵的黑霧同源,便是宿命轉折之時。他摸著《道德經》殘頁上“天地不仁”的“仁”字,筆畫間竟藏著無數細小的淚痕:“先生可知道,‘不仁’不是冷漠,是天地從不對萬物區別對待?就像這便利店,接納流浪漢也接納上班族,可人們偏要在自己心裏築起高牆。”
    陳叔的手突然顫抖,芝麻糖掉在地上:“我兒子總說我不懂現代社會,說房貸是‘城市人的修行’,說加班是‘向上的階梯’……”他盯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胡子拉碴的臉與便利店裏光潔的電子屏形成刺眼對比,“可修了十年,他連回家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最後連老婆都跟人跑了,說他心裏隻有‘成功’的殼子。”
    小普掌心的渡霧印記突然發燙,手劄裏的《心經》經文自動浮現:“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他望向便利店裏那些被“績效”“顏值”“成功”困住的人,終於明白鏡淵裂隙為何會出現——當眾生執著於“純粹的光明”如絕對的成功、完美的形象),便必然催生“純粹的黑暗”如失敗的恐懼、自我的否定),而真正的光河,本應流淌在光與暗的交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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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叔,您看這糖紙。”小普撿起地上的糖紙,對著燈光轉動,一麵是發亮的錫箔,一麵是粗糙的紙紋,“光和影本就是一體的,就像‘天地不仁’裏藏著‘生而不有’的慈悲。您兒子的‘修行’,怕是迷了路——把向外求的‘成功’,當成了向內修的‘自渡’。”
    陳叔盯著糖紙,突然老淚縱橫:“十年了,沒人跟我說過這些……他們都說我老古董,說人要往前看,可往前看的都是數據、kpi,誰會低頭看看自己的影子有沒有受傷?”他擦了擦眼淚,從推車裏翻出個鐵皮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道德經》《心經》的手抄本,紙頁邊緣貼著便利貼,寫著“給加班的孩子”“給送外賣的小哥”。
    便利店的門“叮”地打開,穿校服的男孩跑出來,手裏攥著剛買的咖啡,模擬試卷的邊角被汗水浸濕。小普攔住他,指著試卷上的“廢物”二字:“同學,你覺得這兩個字,是寫在紙上,還是刻在心裏?”男孩愣住,眼淚突然掉下來:“我媽說考不上985就是廢物,可我真的學不動了……”
    小普翻開陳叔的手抄本,找到《心經》裏“無掛礙故,無有恐怖”,用渡霧者特有的光紋在男孩掌心畫了個“心”字:“你看,‘心’字有三點,一點是過去的自己,一點是現在的自己,還有一點,是未來你想成為的自己。真正的自渡,不是讓某一點消滅其他兩點,而是讓它們手拉手,在光河上跳舞。”
    男孩盯著掌心的光紋,破涕為笑:“就像……就像我可以既喜歡畫畫,又不放棄學習?”小普點頭:“就像便利店的燈光,既能照亮夜歸人,也能映出他們的影子——影子不是恥辱,是光存在的證明。”
    窗外突然下起細雨,商業街的霓虹燈在雨幕中變得柔和。小普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他們的“執念之繭”正在細雨中微微鬆動,有人開始幫外賣騎手收拾散落的餐盒,有人給陳叔遞來一把舊傘。他知道,這隻是現代“心霧”的冰山一角,但至少,第一顆自渡的火種已經點燃。
    渡霧者手劄在口袋裏輕輕發燙,上麵的《心經》梵文此刻變成了中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小普忽然明白,自己的宿命從來不是修複雙界裂隙,而是成為連接古今的橋梁——讓霧界的“光暗共生”,照進這個執著於“純粹”的現代社會。
    便利店的鍾指向23點,陳叔在推車上鋪好撿來的瑜伽墊,準備過夜。小普挨著他坐下,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青衫上的渡霧紋與便利店的ogo重疊,掌心的光紋與老人手抄本的字跡共振。遠處,鏡淵的方向傳來若有若無的銀鈴聲,那是林晚在雙界交界處的守望。
    “阿叔,”小普摸著《道德經》殘頁上的“自然”二字,“明天,我們去江邊走走吧。聽說那裏的浪花,能教會人什麽是‘水利萬物而不爭’。”陳叔笑了,皺紋裏盛著便利店漏下的燈光:“好啊,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會像你那樣說漂亮話,我隻會跟他們說——累了就歇歇,影子丟了就回頭找找,比什麽kpi都實在。”
    細雨漸歇,便利店的燈光映出兩個交疊的影子,長的是渡霧者的青衫,短的是老人的舊外套。在這個光怪陸離的現代都市,他們不知道,一場關於“自渡與共生”的修行,正從這方小小的便利店開始,像漣漪般擴散向整個光河照拂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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