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未來已來,靈山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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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靈山寺飄著細雨,而此刻的小普蹲在枯井邊,正用竹帚清掃落葉。他的僧袍洗得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可頸間那串師父親賜的菩提子佛珠卻油亮溫潤,每顆珠子都泛著歲月沉澱的光澤。
    “小普,該去大雄寶殿添香了。”那是曾經的法正長老,此刻卻是法正師兄的喊聲從廊下傳來。小普應了一聲,卻沒立刻起身。他盯著井裏的積水出神——水麵上漂著幾片殘花,自己的倒影在漣漪中碎成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銀子。
    忽然,一陣山風吹過,井邊老槐的枝條垂入水中,倒影裏的臉竟變得模糊不清。小普眨了眨眼,恍惚間看見井水中浮著個透明的影子,像蟬蛻,又像一團淡淡的霧氣,正緩緩從自己的倒影裏剝離出來。他猛地後退半步,僧鞋踩在濕滑的青苔上,險些跌進井裏。
    “錯覺,一定是錯覺。”小普按住狂跳的胸口,喃喃自語。可剛才那畫麵卻揮之不去——他分明看見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身上分離,那感覺就像清晨起床時,抖落粘在身上的晨露。
    靈山寺的大雄寶殿裏,檀香繚繞。小普跪在蒲團上,望著佛祖慈悲的眼神,忽然想起初入寺那年,金蟬子師父指著佛像問他:“你看佛祖為何低眉?”
    當時他答:“為憐眾生苦。”
    師父卻搖頭:“是讓你觀自心。”
    “觀自心……”小普默念著,指尖摩挲著佛珠。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學了十年佛經,背熟了《心經》《金剛經》,卻從來沒認真想過:“我”究竟是誰?是這具會餓會累的肉身,還是能思能想的“心”?如果肉身是房子,那麽住在房子裏的“人”,是不是就是大家說的“靈魂”?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春草般瘋長。小普越想越入神,直到香灰落在手上燙出個紅點,才猛地驚醒。他抬頭望去,佛祖依舊低眉,可嘴角的弧度似乎藏著一絲笑意,像是在說:“終於肯問了?”
    午後的藏經閣靜得能聽見陽光掠過書頁的聲音。小普踮著腳,從高高的書架上取下一本《楞嚴經》。泛黃的紙頁間掉出一張字條,上麵是師父年輕時的字跡:“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靈魂之問,需自尋答案。”
    他索性盤腿坐在地上,任由灰塵在光柱裏飛舞。《楞嚴經》裏說:“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
    小普反複讀著這句話,忽然覺得喉嚨發緊——原來自己這些年忙忙碌碌,不過是在“妄想”裏打轉,從未觸及那個“常住真心”。
    “常住真心……靈魂是不是就是它?”小普咬著筆頭,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畫了個圓圈代表肉身,又在圓圈裏畫了個小人,可剛畫完就擦掉了——如果靈魂是“小人”,那小人的“心”又在哪裏?
    不知不覺,窗外的日頭偏了西。小普揉著發酸的膝蓋站起來,忽然看見窗台上落著一隻死蝴蝶。它的翅膀還保持著展翅的姿勢,細小的絨毛上沾著幾粒灰塵。小普小心翼翼地捏起蝴蝶,忽然發現它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紙,可翅膀上的花紋卻精致得驚人,仿佛藏著整個春天的秘密。
    “它的靈魂去哪兒了?”小普對著蝴蝶輕聲問。話音剛落,一陣風卷著沙塵撲進窗戶,他急忙抬手遮擋,再看時,蝴蝶的屍體已經被吹到了地上,翅膀碎成幾片,混在灰塵裏再也認不出來。
    這個瞬間,小普心裏忽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悲涼。他想起寺外山路上見過的骷髏,想起去年圓寂的慧明師叔——臨終前,師叔拉著他的手說:“皮囊是借的,早晚要還。”
    那時他似懂非懂,此刻看著蝴蝶的殘骸,忽然有點明白了:肉身就像這蝴蝶的翅膀,再美麗也終會破碎,而真正的“自己”,或許就像蝴蝶飛走的那口氣,無形無相,卻又實實在在存在過。
    晚課後,小普抱著筆記本去找師父。老和尚正在禪房裏磨墨,硯台裏的墨汁濃得像夜。
    “師父,靈魂是什麽樣的?”小普跪在蒲團上,膝蓋硌得生疼。
    師父放下墨錠,抬頭看他:“你先說說,你覺得靈魂像什麽?”
    小普想起井裏的倒影,想起蝴蝶的屍體,想起經書上的“常住真心”,猶豫著說:“像……像井裏的月亮?看得見,摸不著,水一動就碎了,但月亮本身一直在天上。”
    師父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一朵菊花:“有點意思。不過井裏的月亮是真的嗎?你伸手去撈,能撈到嗎?”
    “自然撈不到。”小普搖搖頭,“可它明明在水裏啊。”
    “肉身是井,心是水,月亮是你的念頭。”師父拿起毛筆,在宣紙上畫了個圈,“你以為看見的是月亮,其實是水起了波紋,把月亮的影子揉碎了。真正的月亮不在井裏,也不在天上——在哪兒呢?”
    小普盯著那個墨圈,隻覺得頭暈。師父放下筆,往他手裏塞了顆話梅:“嚐嚐。”
    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小普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師父說:“你咽口水時,是舌頭知道滋味,還是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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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知道。”
    “那如果沒有舌頭,心還能知道滋味嗎?”
    小普愣住了。他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蝴蝶——沒有了翅膀,蝴蝶的“靈魂”還能飛翔嗎?可如果靈魂不需要翅膀,那它究竟以什麽形式存在?
    師父見他皺眉,又說:“別想太多,先去掃落葉吧。掃地的時候,用心聽掃帚和地麵的聲音。”
    小普不明所以,但還是拿起掃帚去了後院。天已經黑了,月亮升起來,給滿地落葉鍍上一層銀邊。他揮動掃帚,枯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有人在說悄悄話。掃著掃著,他忽然發現,每片葉子落地的聲音都不一樣——有的清脆,有的沉悶,有的帶著拖尾的顫音,像一聲歎息。
    “原來每片葉子都有自己的‘聲音’。”小普蹲下來,撿起一片梧桐葉。它的葉脈清晰如網,葉尖已經泛黃卷曲,邊緣還有被蟲蛀過的痕跡。“這片葉子落了,明年還會有新的葉子長出來。可人呢?肉身滅了,靈魂還會‘長’出來嗎?”
    這個問題像一顆石子投進心湖,激起層層漣漪。小普忽然想起《金剛經》裏的“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可道理歸道理,真正要放下“我”的執念,談何容易?
    夜深了,寺裏的鍾聲驚飛了簷角的宿鳥。小普抱著掃帚坐在台階上,望著月亮發呆。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這月亮——人人都能看見它,卻沒人知道它離地麵有多遠,也沒人說得清它究竟是圓是缺。靈魂或許也是如此,人人都在說,卻沒人真正見過它的模樣。
    “也許靈魂根本不需要‘模樣’。”小普喃喃自語,把梧桐葉夾進筆記本。他站起身,發現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影子的輪廓和肉身重疊,卻又似乎延伸到了更遠的地方,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身體裏慢慢舒展,向黑暗中探尋。
    這一晚,小普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在黑暗中振翅飛翔。周圍是無邊的迷霧,可翅膀卻像自帶光芒,每扇動一次,就照亮一片虛無。飛著飛著,他忽然看見前方有一口井,井水裏倒映著一輪明月。他俯衝下去,想觸碰那月亮,卻在觸水的瞬間驚醒——原來自己的手正按在窗台上,指尖凝著一滴露水,像一顆晶瑩的眼淚。
    小普坐起來,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被雲層遮住了。他摸出筆記本,借著月光寫下:“身如井,心如水,魂如月。水動月碎,水靜月現,然月本無動無靜。”
    寫完後,他吹了吹墨跡,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暖,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冰而出,雖然模糊,卻帶著鮮活的力量。
    晨鍾響起時,小普背著竹簍去後山采藥。路過那口枯井時,他特意停下腳步。井裏的積水已經被昨夜的風吹幹,隻剩下幾片枯葉貼在井底。他探頭望去,忽然看見自己的臉映在井壁的濕痕上,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
    “原來沒有水,井裏也能看見自己。”小普輕聲說,轉身走進晨光裏。山路上,露珠在草葉上滾動,遠處的鍾聲穿過樹林,驚起幾隻早起的鳥兒。他忽然覺得,這世界既熟悉又陌生,每一片葉子、每一聲鳥鳴,都像是某個謎題的線索,等著他去一一解開。
    而那個關於靈魂的秘密,或許就藏在這些線索裏,藏在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念頭裏。就像師父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有些答案,隻能自己去喝那口水,才能知道是涼是暖,是苦是甜。
    小普摸了摸頸間的佛珠,嘴角揚起堅定的弧度。他知道,自己的修行之路才剛剛開始,而那個關於靈魂的追問,將會像一盞明燈,照亮他未來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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