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瀝瀝往下落，空曠的場地上，透著近乎於刺骨的寒意。
    “媽？媽…”
    小少年推了推身旁的母親，對方一言不發，沉默得好似雕塑。
    她穿著雨衣，俯身抱起男孩出了電話亭，幽幽歎了口氣。
    “宇辰？”
    “嗯嗯，媽媽我在。”
    小家夥很是乖巧地揚起頭，對上母親幽深的眼神。
    “你爸爸不要我們啦。”
    女人露出一個古怪表情，似哭似笑，孩子還以為母親在扮鬼臉，咯咯地笑了出來。
    “爸爸不要媽媽了？”
    “嗯，你爸爸給你找了一個更好的媽媽，漂亮，端莊，書香門第。”
    女人笑了笑。
    “小宇辰，想不想去見爸爸，和你的新媽媽啊？”
    “不要。”
    小家夥倔強地撅起嘴：“媽媽也是啊，漂亮，端莊，書香門第。”
    “媽媽現在不是了。”
    女人歎了口氣，轉身抱起孩子往外走去。
    她賬上還有點錢，但跟原來的比起來，可以說是九牛一毛。
    不知道還能幫他們撐過多少時候。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凜冽的寒風裏，女人大家閨秀養出的細膩皮膚被刮得通紅。
    幾點血從嗓子裏咳出來。
    她低下頭，看了眼抓著自己的褲腳，蹦蹦跳跳的小家夥，又看了看手掌心的血跡。
    “媽媽，不要緊吧？”
    “不要緊，咽口水嗆著了。”
    “那我要吃麥當勞。”
    “好～宇辰喜歡吃薯條還是炸雞啊？”
    時光飛逝，幾年很快過去，渝州某處簡陋平房的臥室。
    孩子依舊小小一個，剛上了小學，看起來沒有成熟多少。
    女人的麵色，卻是肉眼可見得蒼老了幾分，如紙般白的麵色刻在臉上。
    “媽～”
    孩子總是有些靈性地。
    小家夥好似感應到了什麽，把書包一扔，就撲進母親懷裏。
    “好了，宇辰，別哭。”
    女人轉了轉手腕上的玉鐲，脫下來放在桌邊，平靜地躺在床上。
    “四舅…你幫幫我媽媽好不好…”
    “舅舅…”
    “喂，外公，我…”
    小家夥一個個號碼撥過去。
    那時候用的還是座機，小手每按一下，都在寂靜的房間裏留下清晰的“哢噠”聲。
    那張稚嫩的小臉上，神情從期待，失望，最後到無助。
    “記住了，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要指望別人能來幫你。”
    “咳咳…”
    病床上的女人再度咳嗽起來，這一次，幾乎要連肺葉一起咳出來。
    要不是戴了口罩，恐怕被單上都有著幾分血跡。
    “別人的東西，都是虛的，拿到自己的口袋裏，那才是實打實的。”
    “宇辰。”
    她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過幾天，我會送你到江南市，找你爸爸，但是記住兩件事。”
    她扶住孩子的肩膀，聲音軟下來。
    “第一，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你爸爸，人家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
    “第二，別和你弟弟搶，有事啊，讓著他點，人家有媽媽…”
    “媽…”
    小家夥哽咽的聲音逐漸轉化為哭腔，一頭紮進那個不怎麽溫暖的懷抱裏。
    “我不要走。”
    “聽話啊，知道嗎，媽媽的病治不好的，你去江南市，你爸爸會照顧你。”
    女人擦了擦懷中小臉上的淚痕。
    “你會去江南市，新海市，讀華國最好的學校，然後去海外上大學。”
    “那些學校啊，幾十畝，幾百畝地大，比這裏的購物中心還大呢。”
    “真噠？！”
    原本發紅的眼眶一頓，睜得大大的，閃著求知欲的光芒。
    “媽媽你怎麽知道呀？”
    “因為啊…咳咳咳咳咳…”
    女人說著，眼神複雜，似乎想起了自己過去的大學生活。
    但很快，她的聲音又被令人心頭發顫的咳嗽給代替，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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