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氣騰騰的酒桌回到冷冷清清的家裏，李凡從沒有開燈，一屁股坐進沙發裏，心裏五味雜陳。借著酒勁，腦子裏好像有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你來我往。
    開心的聲音：“這是好事啊！至少唐漢興這麽長時間以後終於又關注到我了。”
    煩悶的聲音：“好個屁！人家關注我也不是因為我幹得好，而是我被邊緣化了，他也不知道怎麽安置我，最多也就是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部下。”
    開心的聲音：“跟同學朋友比比，我好歹還是在國家級的研究中心裏當個行政主任，不丟人啊！”
    煩悶的聲音：“外人看好像還說得過去，但是我自己的真實感受呢？我單位裏的人心裏瞧得起我嗎？我不壓抑嗎？”
    開心的聲音：“天下哪有完美無缺的事情？至少現在社會地位不錯，收入也不錯，這次獎金也沒少分。”
    煩悶的聲音：“社會地位？這個項目如果不公開，僅靠研究中心的名號我的地位有誰理解？至於收入，當初在大學研究中心的時候，社會地位也不低，管采購還有點灰色收入，比現在多。往大裏說，如果這個成果能公開並產業化，我是有機會掙大錢的。”
    開心的聲音：“人要懂得知足。當初放著‘雞頭’不當，哭著喊著非得做‘鳳尾’的是我自己，看到現在的收獲就應該知足啊！”
    煩悶的聲音：“我真的好後悔沒聽老話‘寧為雞頭，不做鳳尾’！”
    開心的聲音：“當鳳尾也有好處，往往能激發自己的潛力！”
    煩悶的聲音：“那前提是年輕的時候並且在跳一跳還可能摸到的情況下，以我現在的能力和背景，隻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把自己卷到角落，而我連掙紮一下的本事都沒有，最多會私下暗自翻個白眼。”
    開心的聲音：“如果看全中心的崗位，我是被卷到邊緣了；但是如果我能高興地做好行政主任的崗位，這崗位又不糾結科研能力和學曆背景，僅憑咱是唐漢興最初追隨者的身份，幾乎沒誰能卷動我啊！”
    煩悶的聲音：“為什麽偏偏讓我甘心於這麽個打雜的崗位呢？”
    開心的聲音：“做鳳尾是我自己的選擇，現在安心地接受選擇的結果，自然就會高興起來。”
    煩悶的聲音：“即使是在中心當這個鳳尾，如果上麵允許項目產業化，我也能發大財。為什麽我總是趕不上點兒呢？”
    開心的聲音：“好歹我也受過這麽多年教育，不能光想發財。今天唐漢興現身說法講的責任感和榮譽感應該是真話。”
    煩悶的聲音：“最令人生氣的地方就在這裏，他唐漢興站著說話不腰疼。論名，他現在已經是國家級的專家了；論利，他是唐氏集團的少東家，本身就不缺錢。他當然可以追求人生的自我實現了。”
    開心的聲音：“其實我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啊。”
    煩悶的聲音：“我憑什麽就要往下比？”
    ……
    好在酒勁混合著疲憊慢慢升騰，暫時打斷了思想搏鬥，李凡從就這麽在沙發上睡著了。
    不久後的一天，李凡從將一份會議通知送到唐漢興辦公室：“唐主任，部裏要召開一個高新技術政策研討會，要咱們派人參加。”
    唐漢興接過通知看了一下，又把它遞回給李凡從，說道：“請你代表咱們中心參加吧。”
    “這種會一般都是一把手參加，我去不合適吧？”李凡從麵露難色。
    “我那時應該在休假，實際上是想安靜下來想想下一步的研究方向。這事就拜托你去吧，但是注意保密規範，不要談我們的研究內容。”唐漢興直截了當地委托並囑咐道。
    “好的，您放心！我去聽聽，回來再匯報。”李凡從心裏覺得自己還是受唐漢興信任的。
    ……
    政策研討會幾乎成了c國高科技企業與官方以及他們之間交流的一個平台，李凡從心裏盤算借此認識了一些對未來有價值的朋友，沒準兒哪天就會有新的機會。
    會議結束時，李凡從正坐在會場裏收拾筆記本準備離開，突然有一個氣質優雅的年輕女士走到他麵前，微笑著問道：“您是李凡從，李主任吧？”
    李凡從很久沒有看到這麽漂亮女士投來這麽溫暖的笑容了，一時顯得有點兒手足無措，遲疑片刻後點點頭答道：“我是。您是？”
    那女士大方地向他伸出右手說道：“我是《科技故事》的編輯侯琳琳。”
    “你好，侯老師！”李凡從連忙站起身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指，那手指是那麽纖細柔軟。李凡從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僵硬，甚至微笑都不太自然。
    “您有時間嗎？我能跟您聊兩句嗎？”侯琳琳一直保持著微笑。
    “我不是什麽領導，是替我們中心主任來開會的。您還是采訪那些真正的參會領導吧。”李凡從想起了唐漢興的保密囑咐，禮貌地推脫著，
    “你們這些精英都這樣嗎？不采訪就不能跟您聊兩句嗎？”侯琳琳的語氣中突然出現了幾分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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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這個意思！”李凡從瞬間破防。
    “其實我是有些關於人工智能的知識希望向您這位專家請教。”侯琳琳謙遜而認真地說道。
    “哦，我可不是什麽專家。”李凡從嘴上說著，心裏卻非常滿足，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被看成是人工智能業內的專家了。
    “您就別謙虛了，在我這裏您肯定是專家！”侯琳琳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下手機，“快到晚餐時間了，您晚上有事嗎？如果方便的話，不如一起吃個便餐，邊吃邊聊。”
    “沒事，方便！”李凡從的嘴沒有經過大腦批準便直接接受了邀請。
    其實，在馮雨嶺逃回c國的同時，侯琳琳已經接到來自總部ai係統的指令，讓他盡快了解馮雨嶺的情況，所以馮雨嶺一回國，她就打電話希望過去采訪。沒過幾天馮雨嶺就遇害了，接著約書亞被抓。幾乎就在那段時間前後，a國在c國的人力情報網遭到了嚴重破壞，有些與約書亞有關，有些則與之毫無關聯，所以薩姆推測c國也已經研發出腦透技術並用於安全係統的篩查，要求吉他迅速查清有關情況。但是，馮雨嶺出事後，唐漢興幾乎是在“閉關”，國安對他的保護也突然增強，侯琳琳想了很多辦法，包括去找方遠達，都沒有機會接觸唐漢興，但是她通過問鼎大學的關係，對唐漢興的團隊進行了摸底。正是在這個時候，李凡從進入了她的視野，她詳細研究了李凡從的背景，推測這個人應當是現在唐漢興團隊中最不得誌的那個家夥。這次研討會前，侯琳琳作為官方媒體記者，早早就申請了采訪手續，她當然希望見到唐漢興，但發現來的卻是李凡從，心想：“無妨，那就從這個人身上打開缺口！也許事情會變得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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