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飼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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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宇高大的身形頓了一下,隨即驚喜地轉過頭。
“蘭舒。”
“你真的是來找我的?”
魏大宇笑著點點頭,“我想去給你送錢,但覺得突然去你家敲門會給你造成困擾,剛還糾結怎麽去叫你呢,沒想到你就出現了。”
蘭舒暗自慶幸,還好他沒真上門。
她倒不是怕鄰裏嚼舌根,隻是不想讓家裏人知道自己有了這筆錢。
魏大宇像是早就預料到了蘭舒的想法,邊拉開皮包拉鏈邊聞聲道:“你放心,我已經告訴曉峰了,讓他別和你二姐提賠償金的事。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和其他人都無關,旁人也沒資格指手畫腳。”
這一刻,蘭舒覺得魏大宇整個人都在發光。
活財神爺!
同樣是兄弟倆,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蘭舒伸手接過裹在牛皮紙信封裏的賠償金,手指捏著信封的厚度時,雙手不禁一滯,摸著厚度得將近三十張。
“怎麽這麽多?”她不禁低呼。
魏大宇淡然一笑,“害你受了這麽大罪,光醫藥費哪裏夠。剩下的錢你拿去買點營養品補補身子,氣血虧了需要很久才能補回來。”
蘭舒也沒忸怩,利落地把信封折好塞進衣兜,“都這麽久了,我還以為你把這事忘了呢。”
“哪能忘啊。”魏大宇依舊麵帶儒雅笑意,“那天回去之後,我就跟曉峰說了必須賠償你。他手頭沒這麽多錢,我就撂話家裏不會替他擦屁股,讓他自己去想辦法籌錢。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湊的,折騰了小一個月,昨晚剛把錢湊齊我今天就給你送過來了。”
蘭舒滿心感激,念頭一轉又問道:“這會兒才六點多,一百貨還沒關門呢,你是請假出來的?”
“沒事。”魏大宇笑容溫和依舊,“我剛出來一個多小時而已,現在要回去了。”
蘭舒隔著衣服輕輕摩挲著兜裏的錢,抬眸道:“我和你一起去。”
“要買東西?”魏大宇微微一怔。
“嗯,我想買雙雙星牌旅遊鞋。”
蘭舒沒想到魏大宇是開著小轎車來的,在她的生活圈子裏,還沒見過誰能開上小轎車,就連魏曉峰平日裏也不過是蹬著輛永久牌自行車。
她對車沒什麽研究,也不認識麵前的這輛黑色小轎車是什麽牌子,隻覺得車標上的小皇冠模樣精致,怪好看的。
魏大宇上前一步,紳士地替她拉開副駕的車門。
蘭舒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還是自己去吧。”
“有順風車幹嘛不坐?”魏大宇嘴角含笑,再次發出邀請,“開車過去十分鍾就到了,快上車吧。”
這還是蘭舒生平第一次坐小轎車,上車後,她細心觀察著魏大宇的動作,隨後有樣學樣地給自己也係好了安全帶。
魏大宇餘光瞥見,沒來由地誇讚道:“蘭舒,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我聰明?”蘭舒一怔,隨即苦笑著搖頭,“你還是頭一個這麽誇我的,從小到大我家裏人都嫌我笨,說我是榆木腦袋。”
魏大宇輕輕搖頭,語氣篤定道:“你是有內秀的人,他們不了解你。”
說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蘭舒心想。
一路上蘭舒的身子像爬了螞蟻,渾身不自在,她感覺座椅上像是長了刺,怎麽坐都不舒服,還不如自行車的後座好坐呢。
魏大宇找話題聊,打破車內的尷尬氣氛,“我這兩次見你,感覺你變化挺大的。”
蘭舒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這段時間她聽這種話聽得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
“我是不是變成潑婦了?”
“哪能呢!”魏大宇手握方向盤,側頭瞧了她一眼,“之前曉峰帶你見我的那兩次,感覺你整個人都縮進一個殼裏,現在就不同了。”
“恩呢,我破殼了,以前是雞蛋,現在是毛蛋了。”
魏大宇被逗得笑出了聲,“挺好的,女孩子就應該大大方方的,別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別人口中的你,不是你。”
見蘭舒不語,他又接著說:“曉峰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原本還怕你消沉下去一蹶不振,現在看到你比以前還精神,我這心裏也算踏實了。好在曉峰沒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以後如果你遇到什麽難處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蘭舒攥著手沒說話,沒有以後了。
錢拿到手了,往後她和魏家再不會有任何瓜葛。
蘭舒抱著雙星牌運動鞋回到家,屋裏依舊隻有蘭建國和蘭馨兩個人。
她回到西屋,目光四下打量一番,最後爬到炕上拉開了炕櫃,小心翼翼地把鞋盒塞了進去。
到時候蘭妮晚上睡覺的時候鋪被子,一打開櫃子就能看到自己給她準備的驚喜了。
等到晚上九點多,蘭濤和蘭妮結束學校訓練,大汗淋漓地進了家門。
蘭濤剛進屋,就扯著嗓子喊:“媽!我渴死了!快給我倒杯水!”
喊了幾聲都不見回應,他把屋裏屋外瞅了個遍,最後趴在東屋門框上,滿臉疑惑地問:“爸,我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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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建國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誰知道她跑哪去了,別問我。”
“不問你問誰啊?你倆成天在家黑天白天的在一起。”
蘭馨“呸”地吐出一粒瓜子皮,脆生生撂下一句:“爸把媽氣跑了。”
“啥玩意?”
西屋的蘭舒也支棱起耳朵,怪不得呢,下班回家的時候冷鍋冷灶的,廚房的鍋碗瓢盆堆得亂七八糟也沒人收拾,原來人跑了。
這陣子蘭建國天天在家發瘋,她本以為林秀珍會一直忍下去,沒想到居然還爆發了。
雖說得知了這個消息,可家裏愣是沒一個人起身出去找找的意思。
如果是以前,蘭舒早就急得鞋都來不及提,衝出去找人了。
但現在可不同了,大家都悶不吭聲,她也不願當這個出頭鳥。
在林秀珍的眼裏,她做什麽都是費力不討好,那她就什麽也不做。
而且她心裏有數,林秀珍這人,向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出不了什麽大事兒。
一晃眼,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十點半了,林秀珍還沒見蹤影。
這下蘭建國再也坐不住了,他慌裏慌張地抓起手電筒,扯著嗓子招呼四個孩子,“都別愣著了,跟我出去找人!”
蘭馨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出,無語地撇了撇嘴,小聲嘟囔著:“早幹嘛去了......”
蘭建國手忙腳亂地翻箱倒櫃,好半天才又翻出一個手電筒,又衝著蘭舒喊:“你快去隔壁你李嬸家借個手電筒去,不然這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著。”
蘭舒翻了個白眼,“我不去,你讓蘭馨去。”
她心裏可記著仇呢,出院剛回家那會兒,李嬸在背後嚼她舌根,說她除了長得好看沒一點兒長處,她煩李嬸。
蘭馨恨恨地剜了蘭舒一眼,滿心不樂意,又敢怒不敢言。
最終,一家人湊齊四個手電筒,一頭紮進大街小巷尋人。
蘭妮和蘭舒共用一個手電筒,兩人緊緊依偎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黑漆漆的胡同裏鑽。
蘭妮有點害怕,“姐,這麽晚了媽能去哪啊?”
“誰知道呢。”蘭舒也沒頭緒,這還是林秀珍第一次“離家出走”,以前也沒找人的經驗啊,她還真沒什麽頭緒。
蘭妮緊緊地拽著她的胳膊,聲音都帶著顫:“姐,媽不會是......”
“別瞎尋思!”蘭舒打斷她。
一家人兵分四路,在街巷裏穿梭了半個多小時。
忽然,老遠傳來蘭濤的呼喊聲:“找到媽了!”
眾人長舒一口氣,忙不迭朝著聲音方向跑去。
林秀珍坐在農藥店門口的台階上,哭得兩隻眼睛腫得像熟透的大核桃。
蘭馨趕忙上前把她攙起來,“媽,大半夜的你跑這兒坐著幹嘛呀!”
林秀珍見家人都到齊了,有了觀眾,一下子就來了勁兒。
她拍著大腿哭天搶地:“我不活了啊!我要喝農藥!”
蘭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農藥店八點才關門,你出去這麽久了,沒買到一瓶農藥?”
一聽這話,林秀珍哭得更凶了,直拍大腿:“都逼我啊!都要我死啊!”
蘭馨瞪了蘭舒一眼,埋怨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媽都這樣了,你還在這冷嘲熱諷!”
蘭舒挑了挑眉,“又不是我惹的她,她要喝藥,那是爸的事兒,跟我有啥關係?”
蘭建國歎了口氣,走過去拽住林秀珍胳膊,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都多大歲數了,還瞎折騰啥?大半夜坐人家門口像什麽樣子,別給我丟臉,趕緊回家去!”
林秀珍任由蘭建國拉著,嘴裏卻不依不饒。
“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嗎?你正好,你再去找個像蘇紅一樣的女人伺候你吧,最好還是在廠裏上班的,這樣家裏就是雙職工了。”
蘭舒有些意外能在林秀珍的口中聽到蘇紅這個名字,蘇紅這個人,可是家裏多年心照不宣的禁忌。
家裏所有人都知道蘭建國對前妻感情深,這也是林秀珍心裏最深的那根刺。
怪不得今天林秀珍不忍了,看來是吵架的時候蘭建國提到了蘇紅,踩她底線了。
這場離家出走的鬧劇草草收場,蘭妮累得不行,回家路上一直靠在蘭舒身上,任由她拖著自己走。
“媽也真夠能作的,人家農藥店都關門了還坐門口不走,你說我們今天要是不來找,她是不是能在那邊坐一宿啊?”
蘭舒笑出了聲,“我看咱還來早了呢。”
“啥意思?”
“我看咱媽這架勢,我們不來找,過會兒她自己也能回家。”
半晌後,蘭妮歎了口氣,“姐,爸是不是不愛媽啊?”
蘭舒愣住,不愛嗎?還真不好說。
搭夥過日子,雙方還有自家的孩子,完全同心肯定是不可能的。
都說半路夫妻都是賊,權衡利弊,同前任比較,這都是二婚不可避免的問題。
頭婚妻子和二婚妻子的好與不好,不在人心,而在人性。
但有一點,蘭舒看得很清楚。
其實蘭建國潛意識裏就有點瞧不起林秀珍,因為林秀珍不是工人,不能為家裏賺錢。
蘭舒仰起頭,對著夜空繁星長歎一聲。
“妮兒,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你看就像咱媽,平時咋咋呼呼的看著厲害,實際上家裏大權都在爸手裏。養豬,喂再好的飼料,本質也是為了殺豬,咱不當豬,聽到沒?”
蘭妮俏皮地眨眨眼,“姐,我不當豬,我要當人。”
蘭舒會心一笑,“嗯,我們都要當飼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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