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一天到晚遊泳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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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蘭舒就給石野打去電話,告知石餘川,也就是石旭的死訊。
    電話那頭的石野十分訝異,他沒想到蘭舒會聯係自己,更沒想到舒姐竟認識自己的哥哥。
    但聽到石餘川的死訊時,他語氣裏並未顯露出太多意外。
    哥哥幹的本就是刀尖舔血的行當,消失整整一個月,他心裏其實早有預判。
    或許從哥哥踏入這行開始,他就在心驚膽戰又抱著僥幸地等這一天。
    所以即便明知賓市那個國家秘密項目是個騙局,他還是蒙上眼睛堵起耳朵,像著了魔一樣往坑裏跳。
    一番折騰下來,不過是竹籃打水,最終還是逃不過同樣的結局。
    蘭舒整夜沒合眼,她沒有太悲傷的情緒,隻是覺得心口空了一塊。
    空的地方深不見底,但任何情緒都填不進去。
    就這樣睜著眼好不容易熬到了淩晨四點半,蘭舒隨便洗了把臉就提前下樓等著。
    剛走到路邊,正好碰到了阿超背著坨坨哼哧哼哧地走過來,坨坨在他的背上睡得直打鼾。
    兩人沉默對視,片刻後阿超衝她輕輕點頭,開口時帶著濃重的鼻音:“飛燕姐說讓我五點在地稅局大院樓下等著,她讓咱倆坐同一個車去殯儀館。”
    蘭舒嗯了聲,瞥了一眼坨坨紅撲撲的小臉:“小董在家等著了,她熱了豆漿,時間還來得及,你喝一杯熱乎的再下來。”
    剛出門時天色還未破曉一片幽藍,在樓下才等了不到十分鍾,細雨便蒙蒙地下了起來。
    到殯儀館時大廳裏已經聚滿了人,比昨天來吊唁的人還多。
    石野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早已披麻戴孝一瘸一拐地在靈堂前招呼著來送哥哥最後一程的好友們。
    兄弟倆沒什麽親戚,來吊唁的多是石餘川的兄弟和太陽城的領導和老板。
    大廳裏人很多,氣氛卻格外壓抑,除了來回匆忙的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
    大家都穿著黑衣服,唯有蘭舒穿了一條翻領的白色連衣裙,腰間係著一條細細的棕黃色皮帶點綴。
    她沒有黑衣服,她不喜歡黑色。
    她希望自己的生活是明媚的,所以她喜歡色彩明度高的黃色粉色綠色。
    今天這條白色連衣裙她隻穿過一次,去年剛買完穿了一次天氣就涼了。
    那時候她和石餘川還不太熟,石餘川就腆著臉調戲她說這條裙子很漂亮,她穿上像織女,以後七夕就讓她穿著這條裙子在鵲橋上等他相會。
    人啊,說話一定要避讖。
    從玄學的角度上講,人說出去的話都是自帶能量的,一句無心之言可能真的就會好的不靈壞的靈。
    心理學上也有一個概念叫自證語言,你說什麽就會吸引什麽,你口中的描述正在塑造未來。
    織女和牛郎在作家的筆下本身就是一場悲劇,是代代相傳的聽眾們帶著自己的希冀才粉飾成美好的古典愛情故事。
    蘭舒和阿超順著人群穿過大廳朝著靈堂的方向走,石野轉過頭,正好和蘭舒打了一個照麵。
    “舒姐。”才半個多月沒見,石野身上的少年氣竟然消減了大半。
    他抬起袖子蹭了一下發青的下頜,一瘸一拐地朝著蘭舒走過來,“六點半就是道別儀式,儀式過後就要火化了,這邊負責人說我哥......再放著味道會太大,他催我選骨灰盒,我也不太懂。舒姐,你替我和我哥做主吧。”
    蘭舒勉強勾起唇扯出一絲苦笑:“我替你們做什麽主。”
    “飛燕姐說,你是我嫂子。”
    “我不是你嫂子。”蘭舒盯著少年頭頂沾到的香灰,順手抬起胳膊扒拉掉那些灰燼,“你不是一直叫我舒姐嗎?那我就是你姐。”
    石野愣愣地點頭,“要是我哥沒死,你是不是就是我嫂子了?”
    “哪有那麽多如果?”蘭舒輕輕嗤了口氣,“還有白色胸花嗎?給我一個。”
    “有的,我去拿。”石野應了聲,扶了一下殘疾的右腿拖遝著轉身挪開步子急急走遠。
    蘭舒第二次調動起渾身的勇氣,目光遲緩地落在那張黑白照片上。
    看著那無比英俊的麵容,她張了張嘴,帶著些責備低聲呢喃著:“石餘川你這個沒長腦子的,你這麽一走讓你弟怎麽辦......”
    告別儀式很簡單,所有來吊唁的人圍著棺材轉一圈後儀式就結束了,然後工作人員就會連人帶棺材一起推進火化爐。
    哀樂奏響,告別儀式正式開始。
    刺耳的嗩呐聲像削尖了的鉛筆尖,在大腦皮層上劃來劃去,蘭舒忍不住皺起眉。
    好難聽,還不如放《一天到晚遊泳的魚》了,她要是石餘川肯定會氣得從棺材板裏坐起來讓吹嗩呐的閉嘴。
    她定定地看著油黑的棺材板,想著石餘川會不會下一秒就突然從裏麵推開蓋子坐起來。
    直到現在她都很恍惚,有一種石餘川沒有離開的感覺。
    但她又清醒著,實實在在地明白,現實就是未來到死去,她都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胡思亂想了一通,直到身後的阿超輕輕推了她一把,蘭舒才回過神發現已經輪到她們這隊人進去和石餘川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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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殯儀館的水泥地麵泛著冷光,五十來號人一個接一個往前走,在長條棺木周圍繞成鬆散的圈。
    黃布嚴嚴實實蓋著石體,隻是腳腕處露出半截新褲子的褲管,焦糊味混著劣質香燭的煙氣直往人嗓子眼裏鑽。
    如果是正常死亡的話,大家是可以瞻仰逝者儀容的。
    但躺在棺材裏的人被黃布從頭蓋到腳腕,蘭舒盯著黃布角邊緣卷曲的線頭,突然很想衝過去掀開黃布看看石餘川的臉。
    她很想看看裏麵躺著的到底是不是石餘川,如果真是的話,也得看看他被燒成什麽樣。
    她不是想看石餘川醜不醜,她想看看,石餘川疼不疼。
    隊伍轉到第二圈時,走在蘭舒前麵的鄭飛燕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指甲幾乎都掐進了自己的皮肉裏。
    蘭舒沒有覺得疼,反而反手緊緊地把鄭飛燕的手握得更緊了。
    她明顯感覺到鄭飛燕在顫抖,但是卻死死地咬著牙沒有掉一滴眼淚。
    阿超在後麵跟著早就哭得撕心裂肺,幾次哭得幾乎站不住。
    走到離黑棺最近時,他突然腿一軟跪在地上,鼻涕眼淚全抹在黑襯衫前襟上,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蘭舒的左手被鄭飛燕死死地拽著,她隻能蹲下身,用右手一把將癱在地上的阿超提起來。
    “別哭了,後麵還有人在等著。”
    阿超整個人軟得沒骨頭,哆哆嗦嗦抓著蘭舒的手勉強站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他盯著蓋著黃布的棺木,嘶啞著嗓子嚎哭道:“川哥,川哥!你別走啊!你家冰箱裏的腐乳和紅腸都被我偷吃完了,你快回來罵我啊!你怎麽不罵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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