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寒鏈碎海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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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蜃樓港的鹹腥海風黏在亢金鱗滾燙的眼皮上。他掌中那枚嵌著金絲螺鈿的留影螺,螺口正瘋狂吞吐著七彩霧瘴,將璿璣碼頭擁擠的人潮扭曲成晃動的鬼影。“老鐵們!這歸墟石柱底下壓的才是真東西——”他嘶吼著,熔金般的瞳孔幾乎要燒穿眼角蔓延的赤鱗,指向碼頭黑沉沉的深水區,“什麽蓬萊仙島?始皇的不死藥核就埋在……”話未喊完,腳下鏽跡斑斑的鐵錨纜樁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是海床在痙攣。
    渾濁的海水像一鍋煮沸的瀝青,鼓脹、裂開,粘稠的淤泥翻滾著擠出海麵,纏繞著腐臭的藻類根須。第一具東西破泥而出時,亢金鱗以為是被淤泥包裹的巨型蟶子。留影螺攝取的幽光掃過那物體表麵剝落的泥殼——
    青銅!是蝕穿了鱗甲的青銅!斑駁的銅綠下,隱約透出扭曲糾纏的、屬於人形的輪廓。一具、十具、百具……千具深陷淤泥的腐鏽之物被無形的線拉扯著,僵硬地站立在翻湧的濁浪中,破開海麵泥漿的軀體無聲裂開縫隙。每一尊青銅軀殼的胸口正中,都嵌著一塊拳頭大小、凝固著渾濁暗紅的冰晶!隔著深黑的海水,那冰晶內部似乎包裹著某種搏動的陰影,每一次微弱的脈動,都令冰晶表麵的裂紋亮起一絲垂死的紅光。
    “陛下!廿六年埋的仙藥——熟了啊——!!!”
    一個非男非女、金屬刮擦冰麵般的嘶吼,毫無預兆地炸裂在每一個圍觀者的顱腔深處!正是玄螭大夫積攢了千年的癲狂執念!
    “操!”一聲雷霆暴喝如炮彈出膛,壓住了幻音。亢金鱗隻覺眼前巨影一閃,空氣被狂暴的力量撕扯出尖嘯。是陳擎嶽!他那虯結如玄武岩的肩背猛然弓起,捆縛其上的九條粗若臂膀的玄鐵鎖鏈嘩啦作響,其中兩條應聲而斷!斷鏈如同破城巨錘,被他握住裂口狠狠掄圓,裹挾著崩塌山巒般的氣勢,直直砸向離他最近的一排青銅泥俑!
    “肌肉大就是道——理——!”
    斷鏈與青銅泥俑撞了個結實!
    沒有預期中金屬碎裂的巨響,隻有沉悶的噗嗤聲,如同燒紅的鐵釺插進了濕冷的牛油。斷鏈的裂口處,暴露出內部幽藍泛紫、恍若活物的金屬髓質——那並非凡鐵,正是封印陳擎嶽體內蛟龍煞氣的核心!此刻這蛟煞髓質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瘋狂扭動著紮進泥俑胸膛,貪婪地吮吸著那些冰凍血核中千年的怨恨與冰寒之力!幽藍的髓質瞬間沸騰,化作無數道黏稠的液態管道,將恐怖的龍煞之力逆向灌注進泥俑的青銅之軀!
    砰砰砰砰!
    整整一排泥俑青銅身軀劇烈膨脹、扭曲!胸口的血核紅光大盛,泥漿甲胄被撐裂剝落,露出內裏冰冷、暗沉卻流淌著可怖力量的新生“筋肉”。它們空洞的眼窩深處,燃起兩點幽藍的鬼火。鎖鏈,非但未能碎敵,反而成了澆灌魔物的毒液導管!
    嗡——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嘯來自九天之上。懸浮於雲端的欽天監渾天儀虛影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儀軌刻度瘋狂閃爍著血光,最終凝聚成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雙煞合流!熒惑守心!
    整個璿璣碼頭的時空仿佛被無形大手攥緊、壓縮。人潮的驚叫凝固在臉上,海水倒卷懸停,連海風都被抽幹了氣息。
    就在這窒息凝固的刹那,一點金屑般的微芒從小皇子耳垂上的涅盤蝶翅尖抖落。那微芒隨風飄過亢金鱗眼前留影螺旋轉的幻影光屏——
    屏幕上,那密密麻麻、滾動著穢語與貪婪的“彈幕符咒”縫隙裏,無聲無息地顯露出一角青衫虛影。正是羅太醫!他麵色悲憫,抬起僅存的半截虛影食指,對著屏幕,朝著下方癲狂的景象,淩空輕輕一彈。
    一枚琥珀色的東西,混著幹涸糖膠與珊瑚沙粒的半塊飴糖,無聲無息地穿過虛幻的屏幕,出現在現實世界。
    它黏糊糊、毫不起眼地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淺淺的金色粘絲,精準無比地黏住了陳擎嶽那兩條斷鏈根部撕裂的猙獰創口,更粘住了他虯突肌肉上不斷滲出的腥紅汗珠!
    “呃……?!”
    陳擎嶽隻覺得肩頭一沉,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拉扯著他粗壯的手臂,將那兩條斷鏈的裂口狠狠摜向亢金鱗手中吞吐蜃氣的留影螺!
    哢嚓——!!!!!
    碎裂聲清脆刺耳。
    留影螺表麵那精美卻扭曲的螺鈿紋路應聲爆開,碎成千百片飛射的彩色琉璃!沒有預想中的能量衝擊,碎裂的螺殼內,猛地衝出三百道細小模糊、散發著冰冷奶腥味的灰白影子!
    他們看不清麵容,隻能隱約看到無數蒼白纖細的手足在光影中倉惶揮動,瞬間充斥了整片凝固的海天,尖銳卻又奇異地帶著稚嫩的奶音穿透死寂
    “蟲——蟲飛呀——骨——骨歸——鎖——鎖鏈歸——呀——”
    歌聲尖細飄渺,帶著冰棺塵封千年的寒意。
    歌聲撞向破水而立的魔化泥俑,也撞向陳擎嶽斷鏈中咆哮奔湧的蛟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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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那些猙獰咆哮、被蛟煞強化如魔神的青銅泥俑,在歌聲拂過的瞬間,動作驟然僵硬。它們胸口的血核激烈震動,表麵那層汙血凝成的冰殼哢哢作響、碎裂剝落,露出冰核內部真正的核心——
    一顆顆青紫色、扭曲幹癟如千年杏核的物體,被密密麻麻的幽藍根須死死纏繞著搏動——正是被玄螭強行封入俑心的“昆侖胎”核心!
    小皇子吐出的淤血星塵所化的涅盤蝶,翅尖輕顫,無數晶瑩如雪粉的鱗屑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不偏不倚地覆蓋住那些暴露在冰冷海風中的昆侖胎核心與嚎叫的幽藍根須。那汙穢的核心和暴戾的根須,竟在蝶粉覆蓋下飛快凝固、結晶,最終化為一塊塊包裹在蝶粉星塵中的、詭異而寧靜的灰白色琥珀石。石內,玄螭殘留的每一縷掙紮嘶嚎都被瞬間定格。
    而陳擎嶽兩條斷鏈中那奔湧肆虐的幽藍蛟煞之力,在奶歌聲與蝶粉的洗滌下,顏色奇異地開始褪變。暴戾的幽藍被一種溫暖厚重的青銅色澤取代,如同剛剛收割下來的麥穀色彩。那液態的金屬髓質不再冰冷黏稠,反而顯得溫潤厚重,順著斷裂的鏈身流淌下來,滴落在混濁的海水中。
    嗤——
    金屬融入水的聲音不再凶戾,反而透著一股奇異的滋養感。被鎖鏈蛟煞與童靈奶歌雙重力量洗禮過的海水如同活了過來,泛起層層溫潤的漣漪。海底那些被汙泥覆蓋、黯淡無光的珊瑚蟲礁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肉眼可見地開始伸展觸手,貪婪地汲取著那溫厚粘稠、帶著麥穗清香的青銅流體。碎裂的珊瑚骨骼發出細微的呻吟,正緩緩接續、愈合!
    風暴被無形的線收束,漸漸低回。
    璿璣碼頭岸邊,亢金鱗癱坐在冰冷濕滑的地上,碎片狀的螺殼散落一地,折射著初升新月微冷的光。那些殘破的螺片竟在潮濕的地麵上映照出支離破碎的文字光斑
    秦……核……植……館……鏈……
    他熔金的瞳孔盯著這些碎光,劇烈喘息。
    陳擎嶽則直挺挺地杵在那裏,低頭看著自己赤裸虯結、布滿汗水與凝結糖膠碎屑的上身。肩頭上,斷掉的兩條鎖鏈根部,粘稠的琥珀色糖膠如同最堅韌的膏藥覆蓋著撕裂的傷口。剩下的七條漆黑鎖鏈冰冷沉重地纏縛著他。他又看了看海麵,渾濁的海水下,那溫潤的青銅色流體正被蠕動的珊瑚礁瘋狂吞噬。昔日斷裂、灰敗的珊瑚叢,竟泛起了絲絲新生的紅暈。
    一股無名火猛地衝上頂門。
    “艸!”他一聲粗野的咆哮,猛地彎腰,從地上抓起那隻被他視若生命、曾日日錘煉筋骨的隕星砧。那暗沉巨大的金屬疙瘩曾經承載著他“以力證道”的狂想,此刻卻顯得無比礙眼和…荒謬。
    他連看都沒再多看一眼,僅存的右臂筋肉墳起,用盡平生力氣,將那沉重的巨物狠狠掄向海天相接的深邃!
    咚!
    悶響如同敲響了洪荒的巨鼓。
    隕星砧沒入黑沉的海水,連一絲像樣的水花都沒濺起,消失無蹤。
    “百煉宗——!”陳擎嶽對著翻湧的海麵,胸腔如風箱般鼓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最深處用生鐵澆築出來,“明日——開爐——鑄——漁——船——!!!”
    聲音滾過死寂未散的碼頭,震得亢金鱗耳朵嗡嗡作響。
    亢金鱗緩緩抬起仍在刺痛的眼皮,那熔金般的瞳仁深處,倒映著月光下依舊渾濁起伏的大海,更深處,仿佛有新的光影在湧動。他沾滿螺殼碎屑的手指摸索著腰間一個溫潤冰涼的新玩意兒——一隻剛剛用殘片珊瑚膠粘合而成、表麵帶著天然波浪紋理的簡陋玉螺。他湊近螺口,帶著劫後餘生的嘶啞與一絲尚未散盡的亢奮低語
    “下次…我帶兄弟們…撈鮫人淚……治‘甲亢’……”
    夜風像被海水浸透的舊布,沉沉刮過璿璣碼頭。亢金鱗指間那隻粗糙的玉螺冰涼粘膩,湊近耳邊,沒有預想中的幻影潮聲,隻有一種……細碎的、類似無數蠶蟲啃噬枯葉的沙沙聲。
    “下次…撈鮫人淚……”他方才那壓著亢奮的尾音還懸在半空沒散盡,地麵突然炸開一聲裂帛似的怒喝
    “撈個屁!”
    陳擎嶽胸膛起伏,被撕裂般粗暴處理的七根玄鐵鎖鏈纏繞著壯碩的身軀,糖膠與血沫凝結的斷口處仍在蒸騰著腥甜的熱氣。他雙目赤紅,死死盯住亢金鱗那隻玉螺,如同盯著一坨腐敗的海蠣。“你這破螺吸了海底多少髒魂!蜃氣丹吃壞腦子沒救,還想用鬼淚續命?!”
    話音未落,他那蒲扇般的巨掌已帶著罡風揮出,不是砸向亢金鱗,而是猛地拍向地麵!
    轟!
    碼頭堅硬的石板以他掌心為中心,蛛網般炸開寸許寬的裂痕。碎石激射間,無數散落的留影螺碎片被震得跳了起來。亢金鱗隻覺腳下一空,重心失衡,整個人踉蹌著撲倒,手中那隻新粘的玉螺脫手飛出,眼看就要滾入那片彌漫著青銅麥穗甜膩香氣與汙泥腐敗氣息的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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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的螺!”亢金鱗目眥欲裂,眼角赤鱗瞬間迸出金光,熔金瞳幾乎要燒透眼皮!他猛地探手抓去。
    同一刹那,小皇子腳下那片曾吸附過他淤血的石板,無聲無息地飄起幾縷極淡的灰紅塵霧。這塵霧被震波激蕩,竟如有生命般朝空中旋轉的玉螺纏去。
    就在亢金鱗指尖即將觸碰到玉螺冰涼的表麵的刹那——
    嗡!
    那枚小小的、坑窪的玉螺內部猛地爆出一圈無形的漣漪!
    整個碼頭凝固的月光、海水波動的漣漪、飛濺的碎石……所有景物在漣漪掃過的瞬間猛地扭曲了一下,仿佛整個空間被粗暴撕開,又瞬間糊上。一聲尖銳得足以刺穿耳膜的嬰啼毫無預兆地炸響!不是從海底,也不是從遠方,分明就是從那隻極速墜落的玉螺螺口爆發出來!
    噗通!
    玉螺精準地落入亢金鱗瘋狂探出的掌心,冰寒刺骨,如同握住了一塊萬年玄冰!
    但更恐怖的景象緊隨而至——
    離海麵最近的那一排漂浮的、被星塵蝶粉包裹的灰色琥珀石,也就是那些凝固著汙穢核心與根須的昆侖胎異石,表麵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血絲!包裹它們的灰色蝶粉被這詭異的紅光一照,竟如蠟油般迅速融化剝落!石塊內部傳來“咚咚”、“咚咚”的搏動,如同魔鬼的心跳,比方才童靈歌聲飄蕩時劇烈了百倍!它們如同被無形的引線牽引著,掙紮著想要脫離那些沉入海底、滋養著珊瑚礁的溫厚青銅流束,目標赫然正是亢金鱗手中那隻散發著致命尖叫的玉螺!
    海腥味、青銅麥穗的甜香、淤泥的腐臭,驟然混入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奶膻混合著血沫的腥!
    小皇子身體劇震,一個踉蹌差點栽倒。他臉色瞬間煞白如紙,瘦小的身軀猛地弓起,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嗆咳!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淡金星塵,而是大團大團暗紅到發黑的淤血!那血塊砸在濕冷的地麵,並未滲透石縫,反倒瞬間蒸發般騰起濃鬱的血霧,其核心,幾粒被血浸透的珊瑚沙粒正瘋狂閃爍著詭譎的紅光。
    “呃……”亢金鱗死死攥著那隻尖叫的玉螺,整個人如遭雷亟!那螺口爆發的無形漣漪和尖銳嬰啼並非作用於他的耳膜,而是直接轟擊在他的精神核心——那枚誤吞下去的蜃氣丹上!劇痛瞬間貫穿頭顱,比他幼時吞丹被灼燒髒腑更痛苦百倍!他眼中的熔金火光被攪得混亂不堪,無數雜亂的、來自那些凝固血核內部千年沉積的怨毒景象湧入腦海漆黑的海溝、蠕動的蛆蟲、被撕裂的童屍……耳邊回響的已不再是純粹的奶歌,而是三百童聲混響的、扭曲的慟哭與譫語雜糅而成的詛咒之音,一遍遍刮擦著他的魂靈!
    “哈……哈……”亢金鱗喉嚨裏發出破風箱拉過沙礫的嘶鳴,熔金瞳孔在混亂中聚焦。他看到陳擎嶽巨大的身影似乎被玉螺爆發的異力震蕩了一下,動作微僵,但隨即,對方臉上那猙獰的怒意瞬間被一種更純粹、更暴虐的殺氣覆蓋。那不是對他的殺意,是對那隻螺!對這被血霧詛咒的一切!
    “找死!!”陳擎嶽一聲咆哮,如山崩!僅存的七條玄鐵鎖鏈如同蘇醒的惡蛟,嘩啦一聲被他繃得筆直!他雙臂肌肉賁張,不顧肩上撕裂傷口的劇痛,用純粹肉身力量灌注鎖鏈,那巨大的金屬鏈條瞬間變得滾燙,暗沉的玄鐵竟隱隱透出熔爐深處剛剛淬火般的橙紅!
    七條赤紅的玄鐵鎖鏈,被他當成七根燒紅的攻城錐,帶著轟塌城牆的恐怖動能,不再砸向海水,而是悍然朝著亢金鱗,朝著那隻緊握在亢金鱗手中、還在尖叫哭泣的玉螺——刺!
    呼——!
    鎖鏈未至,那攪動空氣形成的、仿佛要將空間撕裂的炙熱風暴已撲麵而來!亢金鱗臉上濕漉的碎發瞬間焦枯卷曲,露出的皮膚如同被烙鐵逼近!
    螺殼碎片鋪就的地麵上,點點月華如銀色的汙漬般在震動中暈開、流淌、重組。
    秦俑鬼胎寄玉螺館長鐵鏈熔火錐
    冰冷尖銳的字符,在地麵閃爍了一下,隨即被陳擎嶽狂暴突進震起的碎石塵埃和席卷而起的粘稠血霧徹底吞沒!
    血霧彌漫處,玉螺的尖叫撕心裂肺,童靈的慟哭纏繞著詛咒,燒紅的鎖鏈破空尖嘯。風暴的中心,隻剩下一雙熔金欲爆的瞳仁,和一具被暴怒和殺意徹底點燃的、筋肉虯結如熔岩山嶽的巨影!
    陳擎嶽七條燒紅的玄鐵鎖鏈撕裂空氣的尖嘯與玉螺爆裂的嬰啼合流,如同鬼獄洞開的風鳴!亢金鱗的熔金瞳仁裏,那七道赤紅火線帶著焚毀一切的暴戾,在他視野中疾速放大。鏈頭所過之處,連懸浮的塵埃都被灼成灰白的光斑!
    不能死!
    蜃氣丹那被玉螺尖叫衝擊得瀕臨碎裂的核心,在本能的求生欲下瘋狂旋轉、擠壓!一股渾濁粘稠、蘊含著無數迷亂幻象的丹毒洪流,猛地從眼角的赤鱗縫隙中噴濺而出!這毒瘴非黑非白,斑斕如腐爛的海蜇汁液,瞬間包裹住他周身三丈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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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噗嗤!噗嗤!
    燒紅的玄鐵鎖鏈如燒紅的鐵簽刺入冰凝豬油!刺耳的侵蝕聲炸響!陳擎嶽那足以轟碎山巒的力道,竟在這突兀爆開的、粘稠混亂的幻瘴中被層層遲滯、消磨!鎖鏈表麵的赤紅迅速黯淡,如同淬火後瞬間失溫的廢鐵。更可怕的是,亢金鱗噴出的丹毒幻瘴帶著強大的致幻侵蝕力,瞬間沿著鎖鏈冰冷下來但尚未完全失溫的表麵,倒卷而上!
    “呃啊——!”陳擎嶽發出一聲暴怒與痛苦混合的嘶吼!鎖鏈末端傳來的,並非純粹的灼燒劇痛,而是無數混亂雜遝、仿佛要撐破他腦髓的幻象碎片!被肢解的深海巨獸屍塊、堆積如山的腐爛嬰孩眼珠、三百童靈扭曲的哀哭在顱內尖嘯回蕩……這一切強烈地幹擾著他灌注於鎖鏈上的蛟煞意誌!那燒紅鎖鏈蘊含的純粹力量,因為瞬間的混亂遲滯,其精準鎖定的目標——亢金鱗握著玉螺的手腕——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偏移!
    就在這偏移的刹那!
    嗖!
    一道細微破空聲幾乎被所有巨響淹沒!一點濃稠到極致的猩紅微光,從小皇子噴吐在地、還冒著熱氣的汙血塊核心射出!那正是先前閃爍著詭譎紅光、被血浸透的珊瑚沙粒!它如同被無形弓弦彈射出的致命血蝗,精準無比地射中了亢金鱗掌中那隻尖叫不休、冰寒刺骨的玉螺!
    玉螺那尖利的嬰啼聲瞬間拔高成足以撕裂神魂的極致高音!整個螺體劇烈一震!螺口猛然擴張、內陷,一股無可抗拒的漆黑吞噬漩渦憑空爆發!
    嘩啦啦——!
    海麵上,那些被星塵蝶粉包裹的灰白琥珀石上剛亮起的血色根須,如同被漩渦抽出的魚線,悉數崩斷!失去禁錮的灰色石球瘋狂嗡鳴、搏動,徹底掙脫滋養著珊瑚的青銅流束,化作一道道拖著汙穢血尾的灰影,比離弦之箭更快,齊齊射向那隻玉螺張開的漆黑螺口!
    “不——!”亢金鱗感到的不是吸力,而是一種詭異的交換!他掌心的劇痛猛然消失,一股冰冷滑膩、仿佛無數細小活物拚命鑽入骨髓的陰寒感,正順著捏住玉螺的手指瘋狂湧向他手腕內裏的蜃氣丹核心!與此同時,三百個充滿無盡哀怨、絕望的模糊童子殘魂,正被強行從螺口深處擠出,如同堵塞煙囪的汙穢淤泥,朝著那刺來的鎖鏈裂口噴湧而去!
    噗!噗噗噗!
    數百道灰白扭曲的殘魂瞬間填滿了最前端鎖鏈撕裂的金屬內腔!鎖鏈內部那些幽藍粘稠、代表著陳擎嶽蛟龍煞氣的髓質,如同被潑入了滾油!滋滋聲中,無數孩童扭曲的痛苦麵孔在藍紫髓質中短暫浮現又瞬間被煞氣侵蝕溶解!龍煞的暴虐與童魂的怨毒在狹小空間內激烈碰撞、湮滅、融合!陳擎嶽渾身劇震,手臂肌肉如煮熟的蝦子般瞬間脹成暗紫!輸送的力量回路被這股來自內部的、汙穢的怨煞衝擊徹底打亂失控!
    “吼——!”一聲飽含劇痛與混亂的龍吟,竟不是從陳擎嶽口中發出,而是從那七條失控狂舞的鎖鏈深處震蕩而出!他那原本虯結如玄武岩的筋肉上,竟浮現出細密的、幽藍色如同蛟鱗般的詭異紋路!
    轟隆——!!!
    就在這電光石火、三方力量(蜃毒、龍煞、童魂)亂撞的瞬間,一個沉悶到足以震動靈魂最深處的悶響,從眾人腳下的海床深處傳來!
    不是爆炸!是某種無法想象的巨大結構在蘇醒、在移動!
    璿璣碼頭沿海數百丈的海域,海水驟然變得粘稠!那被青銅麥穗液流滋養、剛剛泛起新生命微光的大片珊瑚礁區,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豔紅褪成死寂的灰白!不!不止是褪色!所有的生機瞬間被抽幹,原本柔軟豐腴的珊瑚蟲體急劇僵硬、石質化!仿佛有什麽東西正瘋狂地抽取著這片海域的所有精華與生命力!
    灰白色的石化珊瑚如同瘟疫般蔓延開去!在這片慘白死亡的礁石區域最中央,一片覆蓋著厚厚黑色海泥的海床猛地塌陷、隆起!
    泥漿翻滾中被排開,露出下方古老得令人窒息的景象——並非岩石,而是用巨大的、布滿青黑色苔蘚與藤壺的不規則青銅板材,粗糙地壘起了一座祭壇般的金字塔基座!基座頂端,一個猙獰的青銅獸首破開泥層探出!那獸首非龍非蟒,巨口大張,獠牙密布如同絞肉機的齒輪,空洞的眼窩深處,正吞吐著汙濁粘稠如同凝固油脂的血光!
    當那玉螺吞噬汙穢核心發出的尖銳高音、蜃毒扭曲幻像的汙染、還有鎖鏈內部蛟煞與童魂湮滅的劇烈波動……這三股混亂到極致的力量餘波穿透海水掃過這青銅祭壇獸首時——
    嗡!!!
    血光猛地從獸口深處炸開!瞬間照亮了它巨齒縫隙殘留的、早已幹枯發黑的珊瑚碎屑和人形枯骨的殘渣!緊接著,一股混雜著千年死寂與新生穢毒的血腥濃霧,如同從遠古地獄深井中噴出的第一道濁息,帶著細微的、仿佛無數濕透的紙錢在風中被揉碎的窸窣低泣聲,從巨獸血盆大口深處轟然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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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霧如同活物,粘稠且濃烈,無視海水的阻隔,以一種難以理解的速度蔓延上湧!瞬間將剛從石化珊瑚區顯露的青銅祭壇完全籠罩,更直撲向璿璣碼頭混亂的岸上!
    “呃嗬……”陳擎嶽猛地嗆咳出聲。他那蒸騰著汗氣和腥甜血霧的壯碩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像拉動破爛的風箱。虯結如熔岩的筋肉上,剛才因為鎖鏈內部混亂而浮現的幽藍蛟鱗紋路尚未退卻,反而如活物般在皮下微微起伏,似乎要將那剛侵入的汙穢怨毒盡數逼出。可就在這時,那青銅祭壇獸口噴出的、第一縷帶著濕紙錢低泣聲的粘稠血霧,如同嗅到血腥的蛭群,猛地纏了上來!
    血霧觸碰到他裸露皮膚、肩頭斷裂鎖鏈的傷口、以及那七條在失控邊緣瘋狂震顫的鎖鏈的瞬間——
    嗤啦!
    幽藍色的蛟煞紋路在他皮肉下如同受到挑釁的毒蟒驟然暴起!鱗紋根根豎起,發出刺目的藍光!但更令人膽寒的是,一股同樣源於血脈深處卻更加汙穢、充滿腐臭腥甜氣息的暗紅色煞氣,竟從他張大的毛孔中,從鎖鏈與皮肉連接的撕裂處,如同被擠出的膿血般爭先恐後地滲出!
    一藍一紅,龍煞與祭壇穢毒!
    兩股同源而出(皆屬“煞”道),卻在千載隔絕中各自異化出完全不同性質的邪異之力,在這具至剛至陽的軀體內猛烈地衝撞、試探、交融!陳擎嶽龐大的身軀如遭萬鈞巨錘轟擊,猛地佝僂下去!全身筋肉瞬間鼓脹抽搐,又瞬間塌陷扭曲!青銅色的皮膚下,紅藍兩色煞氣如同兩條搏殺中的惡龍,瘋狂絞纏,在他筋脈血肉中衝撞撕扯!七條玄鐵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鏈節咯咯作響!
    “咳……噗哇!”他終於支撐不住,腰背弓如煮熟的蝦子,噴出的不再是汗水血珠,而是一大口混雜著粘稠血絲和細微幽藍結晶的汙穢氣團!那氣團離口尚未落地,就被空中彌漫的血霧一卷,吞噬同化!
    小皇子蜷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每一次猛烈的抽搐,指尖都死死摳進身下冰冷的石板縫隙,細瘦關節繃得慘白,指甲劈裂出血痕也渾然不覺。地上那一小攤他剛剛咳出的、蘊含詭異珊瑚沙粒的暗紅淤血,此刻如同被無形的鬼火點燃,在冰冷的地麵滋滋作響,翻滾著不祥的油亮紅泡。濃稠的血煙不斷從血泡中蒸騰而起,並未消散,而是盤旋著、扭結著,直追那青銅祭壇獸口噴湧而上的主血霧柱!仿佛在進行著某種古老而惡毒的獻祭!
    亢金鱗還半跪在地,指尖死死摳住那光滑濕潤卻蘊含著恐怖畸變的玉螺。玉螺那刺穿寰宇的尖叫已停歇,隻餘下一種濕冷、粘膩的搏動從螺體深處傳來——怦!怦!怦!
    如同一個巨大而陌生的心髒,就在他的掌心,被那些剛剛喂食的汙穢血核所滋養,開始它的第一次……蠕動!玉螺表麵那些粗糙粘合珊瑚膠的接縫處,微微鼓起了細小的顆粒凸起,正隨著那搏動的韻律,緩緩開合、收縮……像是什麽東西試圖頂開脆弱的螺殼,睜開它的眼睛!
    噗!
    一小滴濃黑如原油、散發著混合了奶腥與深海水臭的粘稠液體,緩緩從其中一個鼓起的顆粒縫隙中,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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