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市幹部大會會場外。
    齊魯省省委組織部部長張明道乘坐的黑色奧迪轎車，無聲地駛入了幹部大會會場對麵的一片小樹林。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丫，在車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張明道坐在後排，深陷在柔軟的真皮座椅裏，指間夾著一根正在緩緩燃燒的煙。
    煙霧繚繞中，他那張略顯嚴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駕駛座上的司機老王，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機關。
    他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仿佛這片小樹林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吸引著他一樣。
    副駕駛座上的秘書小李，則有些坐立不安。
    他時不時地透過後視鏡偷偷觀察張明道，欲言又止。
    終於，小李忍不住打破了車內的沉默，小心翼翼道：“部長，我們……我們也不給黃海市委那邊打個電話嗎？
    這眼看就要到幹部大會的時間就要到了……”
    張明道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
    白色的煙霧在空中飄散，帶著一絲淡淡的尼古丁味道。
    “不著急！”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小李更加疑惑了，繼續問道：“可是，部長。
    我們的車一直藏在這個小樹林裏麵？
    萬一……萬一人家看不到我們的車牌，不知道您已經到了！那怎麽辦？”
    張明道慢悠悠地彈了彈煙灰，眼神透過車窗，望向遠處的會場。
    然後，他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道：“看不到車？
    看不到車，那就不開這個大會了唄！”
    小李聞言，如同被一道閃電擊中一樣，瞬間就明白了張明道話裏的深意。
    好家夥！
    敢情這位省委組織部的部長，竟然是故意要給黃海市一個下馬威！
    讓他們著急上火？
    可是，這又是為什麽呢？
    剛才，在路上的時候，看得出張部長對秦夢欣還是有些忌憚的。
    甚至，還隱隱流露出一種連他都【得罪不起】的意思。
    因此，按照常理來說，既然張部長這麽重視秦夢欣？
    那張部長應該要盡快趕到會場，第一時間宣讀省委命令，將這位年輕有為的女幹部推上去！
    然後，張部長再給些麵子，讓秦夢欣在這次幹部大會上大放異彩！
    這樣，秦夢欣就會給神裏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他現在的做法，卻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
    萬一真的因為找不到省委組織部的部長，而耽誤了黃海市的幹部大會？
    這不僅會讓黃海市的領導班子顏麵掃地。
    更重要的是，秦夢欣肯定也會因為這次會議的延誤，在省領導麵前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所以，小李覺得張部長這樣做，有點自相矛盾啊！
    他一方麵似乎很忌憚得罪秦夢欣。
    但另一方麵，他現在的行為，卻眼看著就要得罪這位年輕的副市長秦夢欣了。
    這裏麵，難道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門道？
    張明道看著副駕駛座上小李抓耳撓腮，一臉困惑不解的樣子！
    他的嘴角就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心中暗道：“還是年輕啊！這點彎彎繞都看不明白？”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司機老王突然開口感歎道：“部長！
    我聽說那個秦夢欣同誌，接下來很有可能會晉升到黃海市政法委書記的位置？”
    張明道聞言，笑著罵道：“你聽說？聽誰說的？還不是聽我在車裏麵說的？”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地看向老王，“行了，老王！
    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別在那裏拐彎抹角。
    我看看你能不能教教我們這位聰明的小李同誌如何做人？”
    “……”
    聽張明道這麽說，小李瞬間哭笑不得！
    感情在張部長眼裏，他現在連“做人”都不會了？
    那他算什麽？
    一個隻會機械執行命令的工具嗎？
    心中雖然有些委屈，但他知道，在領導麵前，最好的選擇就是閉嘴聆聽。
    司機老王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唉，部長您可別拿我老王開涮。”
    停頓了一下，老王說道：“小李同誌那可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論學曆論能力，都比我老王強多了。
    我老王哪敢教他做人？
    不過嘛，教他‘做事’，這個我倒是可以隨便發幾句牢騷。”
    他清了清嗓子，看似隨意地說道：“部長，我剛才在來的路上，感覺這個黃海市的治安好像有點不太行啊。”
    “你看我們從高速下來，一直開到這裏，也沒怎麽碰到交警之類的？”
    雖然，這年頭車輛不多。
    但是，作為一座地級市，尤其是在召開如此重要的幹部大會的時候，交警好歹應該在主要的交通路口安排一兩個人維持秩序吧？
    你看我們這輛車，直接開到這個小樹林裏麵，也沒見有人過來盤問或者管理？”
    老王說到這裏，看似不經意地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坐在後排的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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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這小夥子呢，平時對老王還算不錯，知道尊重老同誌。
    老王也是看在眼裏，想在這個關鍵時刻點撥他一下。
    如果今天小李想不透張部長為什麽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
    那老王心裏清楚，這個年輕人的秘書生涯恐怕就要提前結束了。
    省委組織部的部長啊！
    那可是未來有希望晉升省委第三把手的重要領導。
    怎麽可能長期使用一個經驗不多、悟性不高的秘書呢？
    小李聽完老王這番話，眉頭緊鎖。
    他仔細琢磨著老王話裏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看似隨意的抱怨。
    黃海市的治安鬆懈？
    幹部大會會場外圍安保不足？
    這真的是老王隨口發發的牢騷嗎？
    還是說……
    突然，小李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說道：“高！張部長真是高！我明白了！
    黃海市的政法隊伍竟然如此鬆懈？
    這……這不就正好給秦夢欣同誌上任政法委書記之後，留下了一個大刀闊斧進行整頓的理由了嗎？”
    司機老王聽小李這麽說，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小李恍然大悟之後，又看了看後排依舊麵無表情的張明道。
    這才後知後覺地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
    唉，今天他可真是僥幸。
    如果不是老王剛才那番看似無意的點撥，恐怕他今後的秘書之路就要徹底完蛋了。
    他心中暗自慶幸，平時對老王還算客氣，看來關鍵時刻，老同誌還是靠得住的。
    張明道看著老王，又看了看小李。
    最後對著小李笑罵道：“總算，總算還沒有蠢到像豬一樣笨。”
    他頓了頓，眼神中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小李啊，我再考你一個問題。
    如果你能回答出來，接下來兩年，我還帶著你。”
    小李一聽這話，立刻緊張起來，挺直了腰板。
    連忙說道：“張部長您請問，我一定盡我所能，想方設法回答您的問題。”
    張明道笑了笑，眼神玩味地看著遠處的會場方向，問道：“你猜，誰能首先找到我們？”
    張部長這麽一問，小李和老王都有點傻眼了。
    按照常理來說，這可是黃海市最重要的幹部大會的會場啊。
    會場周圍一兩百米之內，肯定少不了警察的巡邏警戒。
    所以，按照正常的邏輯，基本上99的可能性，應該是黃海市的公安幹警率先發現他們這輛藏在小樹林裏的車輛。
    可是，如果這個問題如此簡單？
    以張部長的身份和智慧，又怎麽會拿來考他們呢？
    這其中，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小李絞盡腦汁，努力思考著各種可能性。
    難道是黃海市的市委書記餘承生或者市長杜世康親自帶隊來找？
    不太可能！
    他們應該正在會場忙著準備會議的事情。
    難道是省裏的其他領導？
    更不可能。
    如果其他省領導來了，肯定會提前通知黃海市委。
    想來想去，小李突然腦中閃過一道亮光。
    他一咬牙，帶著一絲試探的語氣說道：“部長！
    我猜……我想，說不定是秦夢欣同誌首先找到這裏？”
    張明道聞言，原本平靜的眼神一亮。
    然後，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小李，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張明道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說道：“不管秦夢欣能不能真的找到這裏？
    就憑你這個答案，也算你過關了！”
    小李聞言，心中頓時一陣狂喜。
    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坐在駕駛座上的老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小李。
    心想：這個小李啊，看來還是沒有完全聽明白張部長這句話的意思。
    張部長的意思是，如果秦夢欣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和敏銳的洞察力，率先找到他們藏身的小樹林？
    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這足以證明秦夢欣是一個非常有能力和才幹的女官員！
    那麽，張部長肯定會按照省委的指示，把秦夢欣打造成全省乃至全國年輕幹部的樣板！
    但是，如果秦夢欣沒有找到這裏呢？
    你以為張部長會真不去參加這個如此重要的黃海市幹部大會嗎？
    這怎麽可能！
    這可是關乎整個黃海市政治穩定和發展方向的頭等大事！
    怎麽可能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但是在那種情況下，張明道部長的心裏，恐怕就會對秦夢欣的能力打上一個問號。
    至少不敢像現在這樣毫無保留地大力提拔和使用她了！
    老王想到這裏，輕輕搖了搖頭。
    內心再次感歎官場之上的複雜和微妙。
    真是一個處處充滿勾心鬥角的地方啊。
    …………
    此刻，黃海市委大樓的會議室裏，氣氛已經凝固到了極點。
    市委書記餘承生陰沉著臉，指間夾著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
    燙到了手指，他才猛地驚醒，連忙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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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長杜世康時不時抬起手腕，然後又煩躁地放下。
    他嘴角緊繃，眼神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要知道，萬一省委組織部部長張明道在黃海出事？
    那麽，黃海市一二把手全部都要擔責！
    而且，他這個市長擔的責任比市委書記還要大！
    雖然說，政法委書記要聽市委書記餘承生的。
    但是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市公安局的工作，主要都是市長來抓的。
    現在市公安局的工作出現了這麽大的問題？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這個黃海市市長反而是第一責任人。
    而此刻，最為緊張的，肯定是市委副書記雲建成了！
    畢竟大家都知道，黃海市的政法係統實際上是在他的手中控製！
    現在，黃海市公安局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也就是說黃海市的政法係統，肯定是不合格的啊！
    雲建成敏銳地感覺到，今天的這件事情好像不是那麽簡單。
    他總有一種這事是衝著他來的那一種不好的預感！
    幹部大會馬上就要開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可現在的問題是——無論如何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找到省委組織部部長張明道！
    找不到人，怎麽辦？
    難道，張明道部長還在省裏！根本就沒有來到黃海市？
    抱著這一絲絲僥幸和幻想，餘承生讓黃海市市委秘書長李長河，打電話到省裏問一下。
    李長河得到指令，他隻能硬著頭皮給省裏打電話。
    額頭上冒著冷汗，李長河撥通了省委秘書長周漢民辦公室的電話。
    “秘書長好！我是黃海市市委秘書長李長河。”
    李長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但語氣中的一絲慌亂，還是難以掩飾。
    電話那頭，傳來省委秘書長周漢民略顯嚴肅的聲音：“是長河同誌啊，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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