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焚天宮內議殺局,四姝堂前辯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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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邵明城西北角一處不起眼的宅院深處,正是 “焚天宮” 分舵所在。
    院內無窗,隻靠穹頂透氣窗漏進幾縷微光,照亮四壁懸掛的玄色紗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迷迭香,卻掩不住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堂中,一名身著墨色勁裝的老婦負手而立,銀發如霜卻梳理得一絲不苟,眼角的皺紋裏透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正是焚天宮宮主兼總教頭 —— 墨夫人。
    她身後立著四名女護衛,皆著同色短打,腰間佩著淬毒的短匕,身姿挺拔如鬆,氣息沉凝如淵。
    階下,一名女子正屈膝跪著,姿態恭謹卻不卑微, 她正是醉春坊以 “蘇綰卿” 為名的玄機堂堂主——淩霜!
    此刻她褪去了風塵氣,一頭青絲如瀑,僅用一支銀簪鬆鬆挽住,幾縷碎發垂在頰邊,襯得膚白勝雪;
    眉不描而黛,眼如秋水,瞳仁深處卻藏著洞悉人心的銳光,仿佛能穿透紗幔看清堂外風雨。
    唇角微抿時帶著幾分沉靜,抬眸望向墨夫人的瞬間,既有弟子的恭順,又不失執掌玄機堂的幹練!
    “弟子參見師傅!” 淩霜屈膝行禮。
    玄機堂本是焚天宮麾下專司刺探的核心部門,她身為墨夫人親傳弟子,更兼掌情報網,此刻眉宇間卻凝著幾分憂色,“師傅此次親臨邵明城,可是為了拉攏官員的事?”
    墨夫人抬手示意她起身,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你派去的人傳回消息,說邵明城官員派係已現裂痕,正是加速內亂的好時機!”
    她話鋒一轉,眼底閃過一絲銳光,“不過為師倒得了個意外之喜 —— 吏部侍郎張承宗願出重金請我們殺燕藩世子,還許諾事成之後分城郊鐵礦一半!”
    淩霜心頭一緊,當即上前一步:“師傅三思!燕藩世子不可殺!”
    “哦?” 墨夫人挑眉,“你倒是說說,為何不可殺?”
    “燕藩雖處北境苦寒地,卻扼守蠻族南下咽喉,吳天翊在北境素有仁名,燕藩鐵騎更是抵禦外敵的屏障!” 淩霜語速急促,“若殺了他,北境必亂,蠻族趁虛而入,大乾江山動搖乃至覆滅,而我等尚未準備周全,屆時數十年心血豈非要付諸東流?所有布局都將白費!”
    “再者,淮南王看似兵強馬壯,實則野心外露,與他合作無異與虎謀皮,到頭來必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而燕藩素來不涉黨爭,隻一心守境,倒不如趁早……”
    “不如什麽?” 墨夫人冷聲打斷,“與燕藩合作?你忘了燕藩是藩王中最弱的一個?若非僥幸勝了北蠻,這大乾早沒有燕藩二字!”
    “師傅,燕藩的弱是表象!” 淩霜急得往前膝行半步,素白長衫的下擺蹭過冰冷的地磚,她抬眸時,瞳仁裏映著穹頂漏下的微光,原本沉靜的眼底翻湧著急切:“燕藩世子雖年少,卻胸有雄韜、腹藏武略!”
    “此次他僅憑十萬大乾羸弱之兵,便將不可一世的二十萬北蠻鐵騎打得九成盡失,連北蠻大王阿骨打都生擒活捉!”
    “更別提他單騎入羌,未費一兵一卒便收服羌族 —— 這般戰績,絕非‘僥幸’二字能解釋的!”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語氣卻愈發懇切:“更何況此子雖有韜略,卻並非冷血之輩,竟願以天大功勞換自家孤嫂清白,這份情義更是難得!這些胸襟與手段,哪是那隻知爭權奪利的淮南王能比的?”
    說到最後,淩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孤注一擲的決絕,眼角因激動泛起微紅:“最重要的是,一旦我們動手刺殺,以他如今在燕藩的威望,三十萬戍邊鐵騎的怒火,我們焚天宮承受得起嗎?”
    淩霜話音剛落,堂內一時寂靜無聲,墨夫人眉頭微蹙,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的動作緩緩停下,渾濁卻銳利的目光落在淩霜臉上,半晌未發一語 —— 顯然,這番話已讓她心頭的篤定動搖,開始真正權衡其中的利害。
    過了良久,墨夫人忽然抬眼,目光如淬了冰的探針,一寸寸掃過淩霜的臉,那審視的意味幾乎要將人看穿。
    她緩緩開口,聲音裏聽不出喜怒:“霜兒,為師這幾個徒弟裏,向來數你最沉得住氣,可今日瞧著,你倒是比尋常急躁了許多,這其中是否有什麽緣故?”
    她頓了頓,指尖在玉佩上重重一按,語氣陡然添了幾分譏誚:“莫非…… 真如外麵那些風言風語所說,你們這些丫頭,都被那燕藩世子的臉蛋迷了心竅?”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淩霜心上 —— 她瞬間明白,師傅竟連醉春坊那夜的事都知曉了!
    臉頰騰地湧上熱意,她慌忙叩首:“師傅明鑒!弟子絕無此意,隻是…… 隻是事關焚天宮存亡,不得不急!再說……”
    話未說完,門外已傳來 “噔噔” 的急促腳步聲,伴隨著一陣衣袂翻飛的風聲,三個女子接踵而入。
    為首者一襲烈焰紅裙,裙擺掃過門檻時帶起淩厲的風,正是化名沈清沅的烈火堂堂主淩焰。
    她生得一副英氣逼人的容貌,眉峰斜飛入鬢,眼尾上挑時帶著幾分桀驁,腰間懸著兩柄短刀,刀鞘上的紅綢隨動作輕揚。
    人還未站定,那清亮又帶著火氣的聲音已炸響在堂中:“師傅!是誰說要殺燕藩那小子的?”
    她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倒比淩霜的懇切多了幾分莽撞的坦蕩,反倒讓堂中凝滯的空氣鬆動了些許。
    墨夫人看著這個向來隻會舞刀弄槍的徒弟,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幾分 —— 連淩焰都這般說,難道說傳言是真的?
    心思電轉間,她忽然斂了眼底的凝重,故意擺出一副嗔怪的模樣,對著淩焰佯怒道:“你這焰丫頭,都多大了還是這般火急火燎!見了師傅也不知磕頭請安,就敢在堂中大呼小叫,難道這幾年在外性子變野了,不懂規矩了?”
    淩焰被這突如其來的訓斥噎了一下,方才的銳氣頓時消了大半,慌忙 “噗通” 一聲跪下:“師傅,弟子淩焰給您請安!”
    “好了好了,起來吧!” 墨夫人突然朗聲大笑,笑聲在紗幔間回蕩,帶著幾分刻意的爽朗,剛要再說些什麽,卻見淩焰身後的兩個女子已齊齊屈膝跪下。
    “弟子淩汐,向師傅請安!” 左側女子聲音清冷,語調平直得沒有一絲波瀾。
    她身著玄色勁裝,腰間懸著一柄通體烏黑的軟劍,麵色沉靜如冰,正是掌刑罰的驚濤堂堂主 —— 此次張承宗的刺殺單子,便是淮南王世子通過她暗中遞到焚天宮的,兩人早有私情!
    而剛才墨夫人和淩霜的對話,她多少聽了些進去,此刻垂眸間,眼底藏著對淮南王的偏護。
    “弟子來遲了,淩月向師傅請安!” 右側女子聲音柔婉,如春風拂過湖麵。
    她身著水綠色羅裙,裙擺上繡著纏枝蓮紋,烏發鬆鬆挽成垂掛髻,簪著一支碧玉簪,正是魅色堂堂主,平日在醉春坊以 “柳輕煙” 為名。
    她生得一副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翹,顧盼間帶著天然的嫵媚,可那雙眸子深處卻藏著精明 —— 明明是諂媚的姿態,卻讓人挑不出半分輕浮,反倒透著恰到好處的恭順。
    墨夫人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落在淩汐身上,似笑非笑道:“汐丫頭來得巧,正好,你來說說,淮南王世子那邊,可有新的動靜?”
    淩汐抬眸,語氣恭敬卻帶著篤定:“回師傅,淮南王世子已將尾款的一半送到,隻等我們動手。他說了,隻要除去吳天翊,除了早先答應我們的城郊鐵礦外,往後邵明城的商戶孝敬,分我們三成!”
    這話一出,淩焰當即皺眉:“大師姐,難道殺那小子的是淮南王世子?!”
    還未等淩汐開口,就見淩月卻柔柔開口,指尖輕撫鬢邊碎發:“三師妹莫急,師弟妹們在邵明城拉攏官員,本就需要淮南王這邊的助力!”
    “隻是…… 燕藩世子那邊,若真如四師妹所說那般厲害,倒也不必急於動手,不如先看看風向?”
    她話裏藏著機鋒,既沒直接反駁大師姐淩汐,又暗暗應和了淩霜的勸誡,目光與淩霜輕輕一碰,兩人眼底皆是了然。
    而淩汐早已按捺不住,冷聲接道:“二師妹這話未免太保守!燕藩再強,也遠在北境,怎比得上淮南王近在眼前的好處?依我看,這單子必須接!”
    堂中氣氛再次緊繃,墨夫人端起案上的茶盞,指尖在盞沿輕輕叩著 —— 四個徒弟,兩人反對,一人附和,一人看似中立卻偏向反對,這場關於殺與不殺的博弈,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