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扶著七姑娘，腳步緩慢，綴於其餘人後麵。
    七姑娘小聲道：“方才太太叮囑，明日裏要見客，叫我們用心打扮一番，別丟了臉麵。你等下回去，打聽一下大姐姐她們穿什麽衣裳，我好避著些。”
    小菊應下：“奴婢回去，就叫梅瑛去打聽打聽。”又詢建議道，“姑娘明日，不如穿那套茜紅的羅裙，上麵穿藕色的衫子，配上藕色的帔子，再梳個丫髻，最襯姑娘飄逸身姿。”
    七姑娘靠月例過活，最好的衣裳就是太太賞賜下來的衣料子做的，旁的姑娘有生母幫襯，明日是爭奇鬥豔，七姑娘就隻能走靈巧飄逸的路子，免得對比太過，
    七姑娘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就道：“便如此吧。”心下有些難受，處處不如人的日子，什麽時候才到個頭。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前麵的五姑娘回頭道：“七妹妹，今天下午，太太許咱們休息半日，我要與六妹妹做胭脂，七妹妹一起來？”
    七姑娘正要拒絕，小菊勸道：“姑娘自回府後，就日日悶在屋裏，不如去走動走動。姊妹間，總要有個往來。”
    七姑娘就道：“你說得也對，我也該與姊妹們走動走動。”便略微揚聲回了五姑娘一句，“那五姐姐與六姐姐且等等我。”
    一旁的何媽媽沒有說話，姑娘們閑暇時間走動，也不是什麽大事，正好今日自己也得閑，去外院一趟，看看自己的小孫女，隻叮囑一句：“菊瑛，你小心伺候姑娘。”
    小菊應聲，便扶著七姑娘慢慢走過去。
    姑娘們的步伐，都是特意練過的，走路的時候，步幅不得太大，顯得粗魯，不可太小，顯得拘束。
    那真的是拿著尺子，依照身高比例，比量著練出來的。
    五姑娘跟六姑娘在前麵等著，瞧了這一幕，就道：“七妹妹這步伐練得好。”
    七姑娘靦腆笑道：“五姐姐休要羞我，我這笨拙模樣，不比姐姐們步伐從容。”
    六姑娘倒是難得開了一句口：“五姐姐說得倒是不差，七妹妹這步伐，看著就是下過苦功夫的，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又不覺輕浮，煞是好看。”
    若說容貌，七姑娘不是姊妹間最美的一個，但她那嬌怯風流的姿態，卻是獨一份。
    七姑娘被誇得不大好意思，但心裏是歡喜的，她日日苦練，不就為了不落於人後嗎。
    三位姑娘，說笑著便往繁祉堂走。
    五姑娘道：“我與六妹妹剛跟嬤嬤學了製胭脂，便手癢想自己製一些，叫人準備了一些朱砂、紅花、蜂蠟、糯米等物。”
    七姑娘年紀小，還不到描眉畫眼的年歲，因此何媽媽還沒有教如何製胭脂。
    製胭脂是世家女子打發時間的東西，用料昂貴，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玩得起的。
    世家貴族的女子，還會互相比較誰製的胭脂好，以此為玩樂。
    沒多久，婆子們便端來了做胭脂的器具，有小石磨、石臼、石碾子等物，做得小巧精致，不費勁就能推動，姑娘們想要親手做胭脂的時候，不會費手。
    隨後，又有兩個丫頭，捧著兩個漆盤，漆盤上麵有五六個漆盒，盒內裝著製胭脂的東西。
    小菊瞧了，有些她認識，有些認不得。有朱砂、蜂蠟、米芯粉、紅花粉、青黛還有一罐子浸泡著洛神花的油脂，還有些顏色豔麗的小石塊。
    還有一罐子，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製成的黃粉。
    因著是五姑娘開口邀七姑娘來的，因此她倒是仔細，一一給七姑娘介紹這些是什麽東西。
    五姑娘拿起那放著米芯粉的漆盒，對七姑娘道：“這些東西，都是製胭脂用的，本來用茉莉粉敷臉更好，但庫裏的茉莉粉是有數的，現要是要不來的，因此隻能選次一等的米芯粉。”
    七姑娘就問：“這米芯粉，用來做什麽？不會是敷臉的吧？這有點嚇人，太白了。”七姑娘想，這麽一張大白臉，那瞧著多麽的嚇人。
    五姑娘聞言就笑道：“哪能直接敷，那走出去，一步一掉粉的，可不惹人笑話。瞧見這黃粉沒？這是用米粉吸取了植物根莖的黃水做成的，與之相應的，還有淡粉色的、紫的、綠的，將它們調和在一起，加入米芯粉裏。”說著，拿出一個蚌殼製成的小湯匙，舀了一勺黃粉，放在白瓷碟子裏。
    隨後，又拿了一個小匣子，裏麵裝著紫色的粉末，舀了兩湯匙，對七姑娘道：“這調和粉也是有說頭的，皮膚黃的，就多加紫粉，人瞧著就白了。要是臉上有紅血絲，或者是生了花斑癬，就多加綠粉，要是皮膚白，就加粉色的，敷粉後，皮膚白裏透紅，才叫好看。”
    五姑娘顯然不是第一次製粉，舀了粉，就放在了一旁，隨後又拿起一個碟子，看了看七姑娘娘道：“妹妹生得纖巧，瞧著有些血氣不足，麵色有些像黯淡，我給妹妹加點紫粉。這紫粉難得，是‘漢紫’，聽說是那些方士做出來的，就這麽一小盒，就要三貫錢。”
    七姑娘聽聞這紫色的粉末這般貴，不禁暗自吸了一口氣，她身後站著的小菊也是，這小小的一個盒子，裏麵的粉也不過裝貝殼湯匙七八勺，竟然要三貫。
    七姑娘就道：“這般的貴重，姐姐還是自用吧。”這樣的東西，她還不起。
    五姑娘就笑道：“說起來，我今日還是沾了妹妹的光。這東西是六妹妹的，六妹妹說難得見七妹妹你來玩，才將這矜貴物拿出來調製胭脂。”
    六姑娘聞言，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對七姑娘點點頭，然後調配自己的胭脂。
    五姑娘就道：“六妹妹可是個小財主，七妹妹你隻管用就是，要是不過意，到時候給六妹妹送些繡得精細的荷包、扇套，六妹妹平日裏最喜這些小東西。”
    姐妹們之間來往，東西不在乎貴重與否，心意到了就成。平日裏五姑娘也常送些小東西給六姑娘，因此才這麽不見外的用。
    在五姑娘看來，七姑娘就是太認生，反倒少了姐妹情誼。
    說罷，五姑娘就開始教七姑娘調配敷麵的粉。
    最後，用一個小白瓷盒子將粉裝好，用重物壓實，取粉的時候，用柔軟細密的棉麻混紡的布裹了棉球取粉，敷在臉上，粉質均勻，顯得肌膚白皙細膩。
    這一下午，姐妹三人就親近了不少，七姑娘得閑了，也往繁祉堂走動，連帶著跟四姑娘的來往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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