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小菊處處留心，剛進府看不明白這些，現下閱曆增長，也琢磨出了太太、老爺的心思。
    吳家之所以培養這麽多容貌好的丫頭，就是為了將這些丫頭送去伺候貴人，為吳家謀利。
    容貌越出眾的，就越受看重，會調到各個主子院子裏伺候，教導她們學習，略通文墨與風雅之事，或是叫得用的管事收為義女之類的，培養幾年，再送去那些朱門之中，或是做妾，或是做通房，給吳家吹枕頭風。
    吳三爺的這種做法，在芙蓉城，被那些世家貴族恥笑，但那些貴族的郎君收美人的時候，從未推拒。
    也是去了芙蓉城，小菊才發現，吳宅這邊的風氣與旁處的不同來。
    要知道，世家貴族身邊的姑娘，她們身邊伺候的丫頭，除了做管事培養的，其餘的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
    哪像吳家，不僅讀書習字，還教那些彈唱等取樂的本事。
    可見，這“丫鬟”的培養，目的是不同的。
    甚至，家裏的這些姑娘，除了太太膝下的幾個姑娘，其餘的也是這樣培養的。著重教導詩書與各種文雅行樂之事，對於管家理事，倒是不甚看重，隻要不出亂子就行。
    而芙蓉城中的世家女，學習琴棋書畫、烹茶、焚香、插花是為了陶冶性情，更看中女紅針黹與管家理事。
    吳家，將所有的人，依照容貌出身，分為三六九等，為不同的男人準備的，她們不是人，是禮物，是物品，是玩器。
    想到此處，小菊背脊一寒，不敢再想下去。
    有時候，她寧願自己看不明白這些，不然也不會那般的難受，擔心自己與妹妹，會成為旁人的玩物，但是……離開了吳家，又能如何呢？
    吳家的吃人，是看不見的，是潛移默化的，但是，外麵的菜人市，是看得見的。
    她們姐妹，從始至終都沒有選擇。
    即使尊貴如世家女，出身高貴，享受著榮華富貴，但也半點不由人。
    她們姐妹，不過是微末浮萍，又能如何呢?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
    晨光熹微，照射在庭院之中，院中花草上的露珠子，反射出朝陽的影子。
    來往搬東西的丫頭婆子，有條不紊的搬著東西。
    小菊站在廊下，吩咐丫頭婆子做事，又叫蘭瑛盯著，別落下什麽要緊的東西。
    小梅跟敖媽媽在裏間，伺候七姑娘梳洗。
    敖媽媽還在巴巴的勸說七姑娘：“姑娘，我還是隨你一起去芙蓉城吧，菊瑛、梅瑛兩個小丫頭，哪能伺候好姑娘？”因著這些年，七姑娘越發的倚重小菊，敖媽媽在七姑娘跟前已經失了勢，她越發的絮叨惹七姑娘生厭，因此，這次去芙蓉城，七姑娘就沒有帶敖媽媽。
    此去芙蓉城，她們是客，既然是客，哪好帶一大堆人去的，因此吳太太就吩咐下來，除教養嬤嬤外，每位姑娘身邊，隻許帶兩個貼身伺候的下人。
    至於那些灑掃的婆子，還有做粗使的丫頭，主人家那邊，自會備下。
    敖媽媽口舌都說幹了，七姑娘還是沒同意，小梅偷偷別過臉，怕自己沒忍住，笑出來。
    她雖然性子不如姐姐小菊穩重，但也在小菊的耳提麵命下，學會了喜形不於色，即使幸災樂禍，也不會表現出來，隻在心裏高興。
    還記得敖媽媽陪著姑娘回府的時候，對她們姐妹二人，那可真的是處處防範，時不時的打壓，作威作福的，洗臉也得叫她們姐妹伺候。
    現在，敖媽媽失了勢，小梅心裏當然高興，但她麵上不顯，隻認真的為七姑娘梳頭。
    七姑娘年歲到底還是小了些，那些高髻與危髻，她的氣勢還壓不住，倭墮髻、墮馬髻這樣的，又顯不出她風流靈巧的氣質。
    小梅便給她梳了一個雙垂髻，沒有點綴金銀飾物，用流蘇發帶做裝飾，隻替七姑娘在耳朵上戴了一對品質通透的玉石耳鐺，以顯示七姑娘世家女的身份。
    描了眼眉，未著濃妝，十二、三的少女，最是靈動的時候，上了大妝，反而少了這一分靈動。
    又取來青竹綠的圓領半袖衫跟白底的窄袖衫子，衫子的袖口處，是用圓領半袖衫的同款料子滾了寬邊，配黃紅兩色的齊腰交窬裙，替七姑娘換上。
    又用四五根宮絛，打了一串平安結絡子，係在腰上。小梅手巧，打幾個絡子，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
    又捧來三五條不同顏色的披帛，詢問道：“姑娘，用哪個色的帔子好？”
    七姑娘看了看，挑了一條淺黃的輕紗披帛，正好配她的黃紅兩色交窬裙。
    小梅替七姑娘整理披帛，輕紗的披帛，行動間，隨著清風微微的漂浮起來，蕩起好看的漣漪，更襯七姑娘出塵脫俗的姿態。
    因此，七姑娘常做這樣的打扮。
    敖媽媽還要勸說，小菊掐著時間，打簾子進來，回稟道：“姑娘，東西都收拾齊整了，現下隻有姑娘慣用的被褥還未收拾。”
    “那你叫桂瑛進來收拾吧，收拾好了，就去太太屋裏，給太太請安。”七姑娘對著鏡子打量，齊腰的交窬裙，凸顯了自己不及盈盈一握的細腰，她尤為滿意。
    芙蓉城的世家貴女們，打扮上更喜歡往前朝靠，愛穿齊胸襦裙配上大袖衫與帔子，梳上高髻，戴上釵環，或畫淚妝，或做桃花妝，體現出她們楚楚可憐的氣質。
    如菟絲子與藤蘿一般，全身心的依附於人。
    小菊扶著七姑娘去正院請安，走前叮囑小梅再檢查一次行李，讓桂瑛看好屋舍。
    到了正院，七姑娘是來得最早的一個，等了一會兒，六姑娘來了。
    六姑娘麵龐還有些稚嫩，穿著鵝黃齊胸襦，配上淡紫的大袖衫，梳著倭墮髻，帶著金銀釵環，恍然看去，與芙蓉城的那些世家貴女相仿。
    “六姐姐安。”
    “七妹妹安。”
    兩人互相見禮，六姑娘在發髻的墜力下，下頜輕輕揚起，看起來更加的驕矜了。
    說了幾句閑話，八姑娘來了。
    “兩位姐姐安。”
    八姑娘長相豔麗，打扮也儂豔，穿著大紅大綠的衣裳，小小年紀，就透出富貴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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