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哭起來，半點不注意形象，眼淚鼻涕淌濕小菊的前襟。
    小菊抱著小梅，神情麻木，不是不悲傷，而是悲到極致，隻剩麻木。
    不需要小梅說什麽，小菊就猜到了事情可能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般，父母的死，真的與李家郎君有關。
    當初，年幼的她們痛失父母，又被村人吞沒家財，若不是自己帶著妹妹跑得早，隻怕早就入了黃泉，與父母團聚了。
    當年的彷徨無助，至今印在心間，不敢鬆懈一刻，就怕鬆懈了，一睜眼，她們姐妹就命喪黃泉。
    摟著哭得快要喘不過氣的小梅，小菊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像是阿娘在時，安撫她們的時候一般。
    小梅緩過勁兒來後，將今日打聽來的消息都說了。
    見小菊神情不見多麽的意外，小梅啞著嗓子問道：“姐，你是什麽時候懷疑阿爹、阿娘的死因的？”
    小菊道：“蜀地雖然多匪盜，但世家聚集之處，匪盜不敢來。當初馬匪闖進了咱們的村子，旁人都說是流竄而來，但我不信有匪盜敢往芙蓉城的方向闖，隻尋不得證據。”
    小菊摟著小梅，聲音冷如寒冰：“那時候，馬匪進了村，娘將我們藏了起來，又將這玉牌留給了我們防身。我日日將玉牌戴在身上，那上麵的每一個紋路、劃痕，我都記在心裏，所以，一見著李家郎君袖擺上的滾針繡，我就認出來，與玉牌上的別無二致。後來，又打聽過了，因著被排擠出了並州，李家郎君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便命人在每件衣裳的袖擺處，繡上這篆書，從那一刻，我就開始懷疑爹娘的死因可能與他有關。”
    不想，竟然是因著阿娘救治了李家郎君後，李家郎君露了行蹤，那些馬匪隻怕是尋著李家郎君而來。
    隻不知，這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又是誰派人刺殺李家郎君，又用馬匪，斷了所有的線索。
    小梅咬牙切齒：“姐，我們一定要為阿爹、阿娘報仇。”
    若是爹娘不死，她們一家四口，日子會是多麽的和樂，她與姐姐跟著阿娘學習醫術，繼承母親的衣缽，而不是在這內宅深院裏忐忑過活，處心積慮的謀劃。
    小梅從來都不傻，小菊的那些小動作，她都看在眼裏，但她知道，姐姐不會害自己，姐姐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她們能夠過得更好。
    旁人的死活，小梅並不關心，隻要姐姐好，她們姐妹好就行。
    她要讓敵人，血債血償！
    小菊抱著小梅，沒有說話，隻眸色暗沉了下去。
    比起報仇，她更希望未來她們姐妹能過得更好，能跟李家郎君扯上關係的，隻能是朱門之人，她們姐妹卑微如螻蟻，真的能為父母報仇嗎？
    小梅哭得太過，眼睛都紅腫了，現下又沒有冰能夠冰敷，小菊就隻能給她尋了借口，說是犯了紅眼症，拘她在屋裏。
    七姑娘得知後，問過了不會傳人，才放心，隻道：“既如此，就讓她在屋裏打絡子吧，等好了，再來伺候。”
    小菊替小梅謝過了七姑娘的恩，餘下的日子，除了給做針線，就是攛掇七姑娘多與李二郎聯係，美其名曰培養感情。
    因著兩人年歲尚小，便將出門子的日子定在了今年秋日裏，那個時候七姑娘也有十四了，翻年就十五，就到了世人眼中該生育子嗣的年歲了。
    李二郎那邊，倒也喜歡七姑娘的殷勤小意，玩起了鴻雁傳書的遊戲。
    小梅也借此，多往白府那邊走了兩趟，想要探聽更多的消息。
    但不管如何施展美人計，書童慶喜都不肯再言，隻說是主家事，說漏了，隻怕落不得個好下場。
    慶喜到底還是惜命的。
    小梅打探不出來，小菊便叫她不要著急，也不用跟慶喜交惡，隻如一般下人往來著，日後她們姐妹跟著七姑娘入了李家，再做計較不遲。
    她們兩個不過是小丫頭，有再多的猜忌怨恨，也隻能忍著。
    等過了春日宴，吳太太就帶著三個女兒，回了吳宅。
    吳三老爺留在了芙蓉城，走關係候缺。
    因著姻親的幫扶，湄洲通判的肥缺，到底落在了他的頭上。
    吳太太走出去，也能被稱一句夫人了。
    她本姓陳，祖上也曾是世家豪門，隻是沒落了。經她父親，才起複。
    她父親雖是個下縣的縣令，很是有些本事，善經營，家中糧米滿倉，粟米堆積成山，布帛連綿起來，可以環繞山峰，金銀壓箱，頗為富庶。
    吳太太出嫁時，陪嫁了一半的家底，借著吳家的勢，幾個兄弟都補了實缺，雖隻是低階官職，也夠得上士族的門檻了。
    因著吃著了嫁女的好處，吳太太培養家中女孩時，就是衝著名利而去。
    現如今，丈夫補了缺，自己也能稱一句夫人了。
    此後，吳家上下，皆稱她為陳夫人。
    陳夫人大喜，賞賜家中一幹仆人，隻要是過去磕個頭，就能得一把大錢。
    七姑娘平日裏對嫡母本就殷勤，現如今豈有不上前說些吉利話的，她一邊說，一邊偷看六姑娘，心下有些可惜，若是六姐姐晚些定親，通判的女兒，何必嫁與寒門子弟。
    眼睛又看向八姑娘處，暗自哼嗤，自覺自己與八姑娘不同了，不屑與八姑娘為難，如此想著，就轉頭不再看。
    她身後的小菊見此，暗自舒了一口氣，還好今早出門的時候，再次暗示了一次，不然七姑娘少不得要找八姑娘的不是，以報當初被八姑娘看低之仇。
    八姑娘那邊，心下也高興，父親做了通判，自己現如今也正經算是官宦名門小姐，婚嫁之上，便能更上一步。
    又想起外祖行商回來，帶來的消息，弘農楊氏的當代家主，年歲不小，膝下隻得一女，雖得了兩個兒子，卻不曾養大，現下要過繼旁支子嗣。
    那楊家郎君，年歲好似隻有二十五，正妻出身不算高，正巧與自己外家同姓，若是連個宗，自己嫁過去，少不得能做個副室。
    八姑娘這邊，顧不得與七姑娘爭先，隻琢磨著，如何給自己找個好郎君，出身要好，地位要高，至於樣貌……權勢與地位足以彌補這些了，再說了，腹有詩書氣自華，世家郎君哪有醜陋粗鄙之輩。
    陳夫人坐在上首，輕輕呷著茶，下座的幾人神情盡數落於她的眼中。
    見八姑娘眼中的野心勃勃，陳夫人心下滿意，就知道八丫頭是個有上進心的，不枉自己叫人將楊家的消息傳到她外家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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