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聽出來了，外麵喊李二郎的，是剪離的聲音。
    李二郎對王五娘拱拱手，與王五娘擦肩而過。
    李二郎走後，王五娘忍了許久的眼淚才落下。
    小梅從積雪後，匍匐著，爬到了亭子下麵，正準備等王五娘走後，順著牆根溜走。
    看見一個小丫頭從另一邊跑了進來，就是先前給王五娘傳話的那個，小梅心下慶幸，還好自己從積雪後麵爬到亭子底下了，不然自己就要被發現了。
    那小丫頭急匆匆的跑過來，就沒瞧見亭子下麵躲著的小梅，那丫頭到王五娘跟前，見王五娘在抹淚，就歡喜道：“姑娘，奴婢方才在外邊聽見，那李二郎對書童說，他並非對你無意，而是覺得自己隻是並州牧庶子，配不上姑娘，說姑娘你值得更好的。”
    王五娘聽了這話，也歡喜了起來，連忙追問：“你說得可是真的？”
    那小丫頭連連保證：“方才奴婢在外邊放風，見李二郎的書童找來了，就藏了起來。那書童就是瞧見姑娘在裏邊，才沒有進來，而是在外邊高呼。然後，奴婢聽見書童問‘郎君，那五姑娘對郎君情深義重，郎君也喜歡她，為何不告訴五姑娘。’然後，奴婢就聽見李二郎說‘我隻是庶子，給不了她榮華富貴，何必拖累於她。且王家那邊……’”
    王五娘聽到此處，急道：“王家那邊什麽？你快說呀！”
    那小丫頭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二郎君說，咱們家的大人與夫人，不喜歡自己，不想讓你為難，倒不如一開始，就絕了你的念頭。”
    小梅在亭子底下聽著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亭子裏的王五娘聲音倒是歡喜了起來：“原來他是不想讓我為難，怎麽這般的傻，阿爹阿娘那麽喜歡我，隻要是我選的人，阿爹阿娘都會喜歡的。”
    那小丫頭卻給王五娘潑了一盆冷水：“姑娘，奴婢曾聽人說，當年二郎君被趕去蜀地，就是咱們老爺做的……後麵還派人刺殺過二郎君。”
    “這些渾話，你從哪裏聽來的？”王五娘厲聲喝問。
    亭子底下躲著的小梅，也一驚，王家還派人刺殺過郎君，那郎君跟王家姑娘，應該成不了吧？
    那丫頭戰戰兢兢的回話：“姑娘，這些事情，奴婢都是聽夫人院裏的人嘀咕的。”具體是誰，她沒說。
    王五娘卻備受打擊，剛才得知李二郎心裏有她有多歡喜，現如今就有多難受。
    小梅聽見一陣啜泣聲，顯然是王五娘哭了，沒多久，就聽見小丫頭在勸她。
    過了許久，王五娘她們才離開，小梅躲在亭子底下，都快凍僵了。
    因著滿身的髒汙，沒敢到處走，等到宴席散了，才敢回來。
    說完這些，小梅就拉著小菊道：“姐姐，你說郎君當真是喜歡王家五姑娘嗎？”
    小菊沒有回她，而是問道：“你方才說，那丫頭說，王家曾經派刺客刺殺過郎君？”
    小梅點點頭。
    小菊道：“你不覺得，這丫頭知道得太多了嗎？而且，聽你說起了，那亭子旁邊有個小院兒，距離不遠，郎君跟剪離卻說了好些的話，還故意不讓王五娘聽到，你覺得可能嗎？”
    小梅也反應了過來，哪裏不對了，驚訝道：“姐姐你是說，郎君是故意的？”
    小菊點頭：“那後麵進亭子的小丫頭，想來有些蹊蹺。”小菊猜測，對方隻怕是李二郎刻意安排的人。
    隨後，小菊便拉著小梅回去，叫她趕緊去換衣裳，又叫翡翠去拿了一個爐子，給小梅煮了一碗濃濃的薑湯驅寒，又煮了一碗蔥白水，預防傷寒。
    如小菊所料，王五娘確實中了李二郎的美人計，赴宴回去後，便鬧著要與李二郎定親。
    王家夫人再是寵愛女兒，也不會讓她這般胡來，叫人喊來王五娘身邊的丫頭，審問她們，王五娘跟李二郎私下裏是不是有來往？懷疑李二郎故意引誘王五娘。
    但李二郎素日裏都是冷著王五娘的，她身邊的丫頭，除了那個傳信的小丫頭跟兩個貼身丫頭外，旁的丫頭都說李二郎不曾與王五娘有甚來往，是王五娘單相思。
    那兩個貼身丫頭，更是不敢說，怕王家夫人打罰她們。
    王家夫人不信，將這些丫頭關了幾日，見都不曾改口，才勉強信了。
    沒多久，一條消息就傳到了李二郎手裏。
    歸鴻問道：“郎君，王家姑娘那邊現如今正受苦，郎君可要鴻雁傳書，安撫一下？”
    李二郎將紙條放在蠟燭上點燃，隨後扔進茶盞裏燒了，不甚在意道：“這時候，我什麽都不做才是更好的。她性子傲，最不喜人逆著她的想法，謝夫人與王刺史越是攔著她，她的決心就越堅定。”
    李二郎太了解王五娘這樣的天之驕女了，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因此隻有冷著她，又勾著她，才能讓她落套。
    有時候，李二郎也挺羨慕這樣的人，能養成這樣的性子，說明他們在家備受寵愛，才有恃無恐，才有這底氣跟家裏鬧。
    不像自己……
    阿娘去後，再無一人真心待自己，至於父親。
    嗬，看似寵愛自己，其實也是借著自己，磨礪大兄，若不是大兄病逝，隻怕自己就要做大哥的磨刀石了。
    不過，好在大哥病逝了。
    更好在，他如自己預期的那樣，病逝在恰當的時機。
    想到此處，李二郎摸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倒是給自己帶來了不少的便利，也多虧了這張臉，才讓那苗女，為自己所用，先絕了他子嗣，再送走了他。
    李二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燭光的映照下，像極了並州牧李桓。
    歸鴻沉默的站在一旁，不再多言，突然聽見，李二郎道：“瑜娘院子裏的那兩個丫頭，剪離跟她們走得很近？”
    歸鴻聽了這話，背脊沁出冷汗來，努力控製著神色，又帶著恰到好的擔憂回道：“因著郎君你之前的吩咐，叫剪離與吳小娘那邊走得進些，剪離與梅瑛有些往來，跟菊瑛沒什麽往來。”
    李二郎看了歸鴻一眼，歸鴻努力維持鎮定，隨後道：“你叫剪離在梅瑛麵前，提一提苗娘善千金方，能助人生育。”
    歸鴻應了一聲是，遲疑道：“苗娘子那邊……會不會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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