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與宇文夫人想著將李二郎支走，後院就是王五娘隻手遮天的地方，到時候怎麽處理，都是王家一句話的事兒。
    於是，北地旱災賑災的“苦”差事，就落到了李二郎的頭上。
    李二郎被李桓叫去的時候，還有些奇怪，他一個折衝都尉最多是做個維持賑災的將領，怎麽就成了全權負責此事的負責人了？
    見李二郎疑惑，李桓就道：“此事，是王家那邊提出來的，說是為你積攢資曆，才能更上一步，為此，王家那邊捐獻了一萬石糧食。”
    “一萬石大豆還是粟米？”李二郎問道。
    “糙米。”
    李二郎一下子就驚了：“糙米？王家這是出血了。”要知道，糙米雖然不比粳米，但也屬於精細的糧食，糙米就是稻穀經第一道粗磨後，還帶著糊粉層的稻米，精細磨了以後，就是精米。一萬石糙米，精磨一遍，那些米糠與米渣混合豆渣就能作為賑災的口糧，餘下的精米賣出去，能夠換來更多的口糧。
    因此，王家這一萬石糙米，實際上可以換來七八萬石糧食，甚至更多。
    現如今，一鬥糙米，在北地能賣一萬錢，新糧的話，價格更高，南方的話，因著是產米的地方，價格會便宜很多，但米價也在三千到六千左右，米價之所以這麽昂貴，就是因為不僅北地遭了旱災，南地那邊也遭了洪澇，這才導致米價斷崖式增長，遠高於其它糧價。
    現如今，粟米一鬥才賣八十文，麥子一鬥二十文左右，豆子價賤，每鬥五文。
    因此，王家這一萬石糙米，那真的不便宜。
    李二郎遲疑道：“王家這麽大方？應該不僅僅是為兒子賑災求功勞吧？”李二郎還沒有那麽大的臉，以為王家這一萬石糙米，都是為了給他做政績的，絕對有其它的原因。還有，王家這些糙米，是哪裏弄來的？
    李桓嘴角微微勾起：“王家那邊，不止是為了你賑災，也是為了民心，王家所圖甚大。”
    李二郎聽了這話，沉默片刻，才道：“父親，可是朝堂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李桓但笑不語：“這些事情，暫且不需要你處理，你隻需要做好這次賑災即可。”
    李二郎見李桓的態度，就知道，肯定是朝堂那邊出了什麽問題，甚至，這些問題背後的推手，就有自家的一份功勞。
    李桓不願意說，李二郎知曉自己再問也問不出什麽結果，就拱手作揖道：“孩兒定然不負父親所望。”
    李桓點點頭，隨後道：“這一次，你出去賑災，小心為上，這些日子，溫家那邊不大安穩，溫家老爺子已經許久沒有露過麵了。”
    李二郎神情微微一動，溫家老爺子是溫家現任家主，溫家下一代的沒甚出息，唯有第三代有幾個還算不錯的兒郎，最重要的是溫家嗣子之位未定，如果溫老爺子病重，那溫家定然會內亂。
    為了防止溫家內亂之時，旁人對溫家出手，隻怕溫家會先出手讓其他人先亂起來。
    叮囑了幾句，李桓就打發李二郎離開。
    李二郎回了東大院，向王五娘說了賑災一事，因著有王家的告知，王五娘並未因此鬧騰什麽，反而積極的為李二郎收拾行李，準備行囊，詢問李二郎可要帶人貼身伺候。
    旁的就也罷了，問到是否需要人貼身伺候的時候，李二郎眼睛微微眯起，王五娘尤為善妒，現在卻主動提起這些事情，可不是讓人生疑？
    李二郎麵上不顯，問道：“玉娘覺得，安排誰跟我一起走？”
    王五娘道：“先前林小娘與梅小娘兩人，跟著郎君去幽州，聽聞她們打理內務也算妥帖，就叫她們伺候郎君，隨郎君去北地賑災。”
    “玉娘既這樣說，便讓她們姐妹隨侍吧。”如果李二郎方才隻是懷疑，現如今已經完全確定，王五娘心裏有鬼。王五娘如果提議叫春娘跟著去，李二郎還不會起疑，但是王五娘提的，是她平日裏不喜的菊瑛、梅瑛兩姐妹，肯定是有問題的。
    李二郎沒問太多，借口還有公務要處理，就回了書房，吩咐歸鴻道：“你去查一查，這些日子，大娘子私下裏跟哪些人往來？”
    “是。”
    歸鴻得了令，就去查探，整個東大院的主子身邊，除了新進府的林家姐妹與齊小娘、何小娘外，所有的主子身邊，都有郎君安排的人，歸鴻想要打聽情況倒也容易，沒多久，就回書房回話。
    歸鴻躬身道：“前些日子，大娘子叫身邊的丫頭回了王家，好像是對棠小娘肚子裏的孩子有些……後麵被王家勸阻，王家那邊宇文夫人傳信，若大娘子沒生下哥兒，便將棠小娘肚子裏的哥兒抱在膝下養著。叫大娘子好生孝順公婆，到時候由老夫人出麵，抱養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因著兩位林小娘在老夫人跟前教養過，大娘子便想著叫兩位小娘跟你出去，借此向老夫人示好，討老夫人歡心。”
    李二郎眉頭微微下沉，可見是生氣了，歸鴻一時間不敢言語，隻聽候吩咐。李二郎道：“我出門後，你們守著熹微堂，叫人照看好棠小娘肚子裏的孩子，不論棠小娘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可有任何的閃失。”
    歸鴻領命後就退下。
    等出了書房，歸鴻才驚覺自己的額頭沁出了汗珠子，這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剛才查到後院裏的汙遭事的時候，歸鴻都被王五娘的打算給驚了，都是王家女，沒想到大娘子最初的想法，居然是打掉棠小娘肚子裏的孩子，她們可是血脈相連的堂姊妹，大娘子可真狠。
    走過了遊廊，往洞門而去的時候，歸鴻突然反應過來，方才李二郎的吩咐是“照看好棠小娘肚子裏的孩子”，半句都沒有提大娘子、棠小娘，是不在意呢？還是另有打算？
    歸鴻隻覺背脊生寒，不敢再想下去。
    他走出洞門，這時候，一個年紀比他長些的青年快步而來，拱手道：“尹兄，可叫我好找。尹兄額上冒了汗珠子，可是郎君有什麽要緊的事吩咐，來回奔走所致？”
    ——
    本文的糧食計量，用的唐朝計量單位，1斛=1石=10鬥=60斤
    一個成年人每月口糧78鬥，約莫45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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