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帶著翡翠，腳步匆匆就往琉璃院去。
    翡翠跟在她身後，腳步都有些跟不上，有心想叫她慢些，但感受到小梅那即將爆發的情緒，隻得忍住。
    說實在的，小梅能忍到現在才去琉璃院，已經讓翡翠驚訝了，因為翡翠知道小梅有多在意姐姐小菊。
    到了琉璃院，守院門的婆子半點也沒覺得意外，什麽話也沒話說，直接請小梅進去了，至於翡翠，被婆子攔到門外“夫人說，除了林小娘，旁人不許進。”
    翡翠聞言，就福身道“既然是夫人有命，奴婢不敢不從，隻求媽媽扶著我家娘子進去，我家娘子有孕在身，奴婢不大放心。”
    婆子道“你倒是個忠心的。”說完，給另一個婆子使了眼色，另一個婆子就上前扶著小梅進去。
    小梅傳過來海棠花鋪麵的庭院，到了楊夫人居住的正屋，齊媽媽已經在門前候著她了。
    “娘子，夫人在裏間，請娘子進去說話。”
    說罷，齊媽媽親自推開門，請小梅進去。
    小梅進去後，齊媽媽對那婆子道“你們守著院子，不許一個人進來，就算是州牧來了，也請他離去，就說夫人今日心情不悅，不想搭理人，叫州牧大人明日再來。”
    這樣的話，守門的婆子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也不覺得齊媽媽這話僭越，隻點頭應聲，回去守門了。
    小梅進了屋子，裏間靜悄悄的，一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她自打簾子，進了內間。
    楊夫人坐在榻上“來了，就坐下吧，我們也好久沒說說話了。”
    小梅一雙一眼，掃視四周，沒瞧見自己想見的身影，有些焦急又有些失望，本來，來的時候還帶著點怒氣、怨氣，現如今也盡消了。
    小梅本來是有些生氣的，氣惱姐姐沒有跟自己商議，就安排了那出詐死離開的大戲。
    楊夫人見她麵色，就知道她心中不悅，就笑著問道“怎麽，還在生你姐姐的氣？”
    小梅回道“夫人，妾確實氣惱，氣惱阿姐未與妾商議，就行此險招，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妾也不願意獨活了。”當時，那漫天的血色，真的將小梅嚇了個好歹，到現在看到大片大片的紅，都心驚膽戰的。
    “你們姐妹相依為命，你姐姐沒告知你前後因果，就貿然行事，你生氣也是應當的，不過，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當。等下，等她來了，我幫著你一起罵她。”楊夫人笑著道。
    小梅聽到等下就能見到阿姐，心下也沒那麽焦急了，跟楊夫人打趣道“夫人這話，妾是不肯信的，夫人素日裏就偏愛阿姐，阿姐她能成事，定然是夫人在後邊支持她，如此，夫人怎麽舍得責怪她？”
    楊夫人反笑道“你這丫頭，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樣，你若是舍得怪她，隻怕早就鬧將起來了。”
    兩人你遞一句我回一句，倒是聊得開心。
    “夫人與阿妹聊得開心，倒是將我拋於腦後了。”聲音裏帶著兩分幽怨，將兩人唬了一下。
    小梅瞧見進來的人影，眼淚唰的一下落了下來。
    小菊穿著一身煙紫色的圓領袍，腰上係著黑色的宮絛，頭發簡單的盤成圓髻，也沒有上妝，素淨著一張臉，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她緩步進來的時候，小梅隻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阿姐果然無事。
    小菊邁步靠近，伸手擦幹小梅臉上的淚“抱歉，讓你擔心了。”
    “阿姐。”小梅再也忍不住，抱住了眼前人，嚎哭起來，半點不顧忌顏麵。
    小菊抱著她，摩擦著她的脊背，安撫她的情緒。
    楊夫人沒有說話，隻等著小菊安撫好小梅的情緒。
    過了許久，小梅的眼睛都哭腫了，澎湃的情緒漸緩，緊緊的拉著小菊的手不放，就怕自己一鬆手，人就消失了。
    小菊隻得與小梅擠在一起坐了。
    楊夫人這才出聲道“此番，你們姐妹再見，便好好說說話。”
    小菊道“有些話，不必多說，我相信小梅能理解我的選擇。”
    小梅就哽咽道“阿姐一定要離開嗎？為什麽？”
    小菊帶著笑回道“最初的時候，我想著給郎君做個妾室，榮華富貴不缺，倒是旁人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若我沒有見過外邊廣闊的天地，也許我就能安心在後院做一隻金絲雀，但我在廣闊的天地飛翔過，便想著，即使做一隻雲雀也好，至少能盡情的展翅。”
    “阿姐是覺得，後院束縛住了你，對嗎？”小梅低著頭，不去瞧她，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小菊歎息一聲道“倒不是後院束縛了我，隻是我的誌向，在這後院得不到施展。幽州一行，我與郎君相處，察覺到郎君對我出去拋頭露麵的不喜，我與郎君到最後，定然會相看兩厭，所以我與他注定長遠不了，與其困在後院做個不受寵的妾室，我更想用自己的‘命’，替你鋪路。”
    小梅隻覺得，這些都是借口，阿姐就是不想再待在後院，才用這些話搪塞自己，於是追問道“難道阿姐放心我一個人留在這深宅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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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菊看向小梅，小梅隻別過臉，不去看她，見小梅這般別扭的模樣，小菊道“小梅，你其實比我想的更堅強，更聰明，即使沒有我，你也能在這深宅中活得很好。”
    “所以，阿姐就能拋棄我，留我一人在這裏。”小梅的話語有些尖銳。
    小菊道“不，我其實不大放心的，但是有夫人在，我相信夫人能照看好你。”如果沒有楊夫人在，小菊是舍不下小梅的，楊夫人承諾替她照看小梅後，她才下定決心放手的。
    楊夫人看向姐妹二人道“此話，我是應過的。”
    小梅便起身，朝楊夫人福身行禮道“叫夫人為我們姐妹費心了。”
    楊夫人搖頭道“我喜歡你們兩姐妹的聰明，更喜歡你們有自己的主見。”對於小菊能這般幹脆的放棄榮華富貴抽身，楊夫人其實也很驚訝，這樣的魄力，自己也不曾有過。
    小梅坐下，看向小菊，帶著幾分哀愁道“阿姐，已經做下了決定，不會改了，對不對？”
    小菊認真的點頭“我不想在後院，做個討人歡心的妾室，我應了夫人，替她管著南來北往的行商。這兩個月，雖然每天都很忙碌，事情雜又亂，但我卻很開心。”
    看著小菊認真的神情，小梅意識到，自己無法再留下阿姐，雖然她真的很難過，但還是強撐出一個笑容“阿姐開心，我便開心，阿姐想我了，就給我寫信。”
    小菊也紅了眼眶，應了一聲好。
    楊夫人看著姐妹二人互訴離別，也忍不住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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