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殿，婋婋與林五娘按照規矩給昭陽夫人行禮，婋婋大著膽子，在行禮後，掃了一眼昭陽夫人的容貌，她與姨祖母特別的相似，不同的地方大抵在於保養上。
    姨祖母年輕的時候經常在外奔波，膚色沒這麽白，臉上的皺紋也要多些。
    昭陽夫人看起來非常的年輕，如果不看她鬢邊的白發，隻以為對方才四十出頭，她的皮與骨貼合，是抗老長相。
    小梅高坐於主位，自然看到了婋婋的動作，笑著問道“四丫頭倒是大膽，我與你…祖母像嗎？”
    婋婋一點都沒有被發現偷瞧的膽怯，笑著回道“謝夫人大度，不怪罪臣女的冒犯。你與祖母很像，臣女大著膽子想看看夫人的容貌，待回了府講與祖母聽，想來祖母是歡喜的。”
    小梅臉上的笑，更真了幾分“你這孩子，倒是孝順。要瞧就多瞧幾眼，細細的告訴你祖母。”
    說罷，她又看向一旁規矩站著的林五娘，細細打量了她的品貌，確實品貌非凡，與當年的烏山意有幾分相似，都是風月之貌，山水之態，是難得的美人。
    想起故人，小梅感歎道“雪為肌骨月為神，京都第一佳人的名頭，林家五姑娘擔得起。”
    一句四丫頭、五姑娘，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林五娘忙再行禮，柔聲回道“臣女當不得如此盛名，都是大家抬愛，就多了幾分虛名，倒是讓夫人笑話了。”林五娘有時候也因著容貌煩憂，女兒家因美貌出名不是什麽好事，所以她拚命學習，想以才學壓下色相的名聲，雖為京中貴人的座上賓，但她們不大在乎自己的才學，隻喜歡品評自己的容貌。
    小梅道“德言容功，你有過人的容貌。”言下之意就是不知可有婦德、婦言。
    這話有些尖銳，林五娘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何處惹昭陽夫人不喜了，咬咬唇，不想擔上個有貌無德之名，就大膽的回道“貞靜守節，知禮明理，為婦德，臣女不敢忘聖賢之言。”
    小梅有些意外的看著林五娘，雖然長得與當年的烏小娘有些相似，但性子上卻堅強不少，自己方才刻意壓她，她卻能不卑不亢的回話，確實是有幾分品格，不由得有幾分欣賞，但想到那事兒，這幾分欣賞又壓了下去。
    小梅帶著幾分笑，看向林五娘道“倒是嘴巧。有這般的巧嘴，這般的容貌，難怪翎兒中意你。”
    這話讓林五娘又喜又憂，喜的是秦王世子對她的情誼，憂的是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對方。且瞧昭陽夫人的模樣，不大喜自己。
    林五娘隻得跪下“臣女不敢。”
    婋婋偏頭看向林五娘，原來她與阿爹的世子兩情相悅，也不知阿爹是否會成全他們？大抵是娶個正妻後，再將其納為側妃吧。
    又想起自己進京的時候，姨祖母的話，心裏有些猜測。
    自己的婚事大抵會落在阿爹的幾個兒子身上，長子已經娶妻，隻有世子與三子正當齡。
    這般想著婋婋看向林五娘的眼神，就帶上幾分古怪，以李乾的性子，定然是不舍得女兒受苦，更不會舍得女兒低人一頭，因此夫婿的人選，隻有秦王世子了。
    婋婋在心中思索，自己是不是畫本子上那強搶他人夫婿的惡毒婦人？如果是的話……倒有些意思。
    秦王世子是誰，婋婋不在乎，但她要的嫁的人，隻能是秦王世子。
    這是姨祖母的期盼，婋婋又怎好讓她老人家失望。
    秦王府中，小菊不住的轉動著手中的念珠，念的不是佛偈經文，因為她不信這些，而是一串暗語。
    一條黑白相間的蝮蛇從橫梁上遊了下來，在她跟前吐出一個拇指大的竹筒，小菊半點不嫌這竹筒上沾了蛇涎水，從竹筒裏拿出一卷布帛。
    布帛被竹筒裹著，上麵的字跡倒是清楚。
    小菊歎息一聲“若是可以，我又怎舍得婋婋嫁入皇家。天下大勢，又怎是婋婋能改的？世家王權，哪一樣是婋婋能撼動的……”
    長長的歎息聲，在空曠的室內回響，那蝮蛇匍匐在小菊的腳下。
    小菊看向這蝮蛇，敲敲椅子的扶手，那蝮蛇聽見動靜，就蜿蜒而上。
    小菊摸著它冰冷的蛇鱗，又想起了那雙冰冷如寒刃的眼瞳，以及那半張臉上的傷疤，比這蛇還要崎嶇恐怖，不由得痛心。
    想到此處，小菊心中的那絲愧疚被壓下。這一場謀劃中，唯一無辜的就是婋婋，她本不該牽扯到這場亂局之中，但她卻是這天下最大的變數。
    【那個孩子，該死於十五年冬。】
    【她的妹妹林婍，是未來的太子妃。】
    【太子去後，林婍殉情，留下皇太孫。】
    【我拿著世家的族譜，誅殺盡天下世家……】
    【可王家沒了，還有李家，李家沒了，還有張家，這天下的世家殺不盡。這天下的百姓，也活不了。】
    【姨娘，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小菊撫著蝮蛇冰冷的軀體，向它問道“這天下的世家怎麽就殺不盡呢？是你的主人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婋婋她不過是個尋常的孩子，我養她到如今，不曾發現什麽不同，為何你的主人堅信，她能改變天下？”
    小菊對著蝮蛇絮叨，擔憂著在宮裏的婋婋。
    宮裏的婋婋倒是無事，隻林五娘不受小梅待見，頗受冷待。
    李翎雖有意為林五娘解難，但林五娘對他輕輕搖頭，一雙美目中帶著幾分懇求。
    林五娘是個聰慧的姑娘，她自知自己不受昭陽夫人待見，若是李翎為自己解難，隻怕昭陽夫人更是不喜，還會影響他們祖孫之情。
    好在，她不是頭一遭受這樣的冷待，現如今她已能坦然坐著。
    婋婋一邊跟小梅說話，一邊又回答李綏的問話，眼角餘光又注意著李翎與林五娘的眉眼官司。
    真是情真意切，半點不像是阿爹生出來的孩子。
    卻不知，李綏心中也在感歎這林家四姑娘，看似落落大方，實則冷淡疏離，若是嫁給了翎堂弟，隻怕是一對怨侶。
    這一場見麵，算不得多愉快，小梅對林五娘的不喜，是擺在明麵上的，她又一心撮合李翎與婋婋，李翎對此頗有怨言，看向婋婋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冷淡。
    婋婋瞧見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中帶著幾分譏諷。
    那假笑的模樣，讓李翎心中惱怒，這人心裏對皇子龍孫沒有半分的敬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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