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掠過甲板，孫瑤指著遠處一座被翠綠藤蔓覆蓋的島嶼，聲音清脆如鈴：“那是青鸞島，島上的靈木會隨潮汐開合，裏麵住著不少羽類妖獸，清晨時分能聽見百鳥齊鳴呢。”
    鄭賢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島嶼輪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樹冠間果然有流光閃動，偶爾有翼展數丈的青灰色巨鳥掠過雲層，翅膀帶起的氣流竟在海麵上掀起細碎的漣漪。
    “這些妖獸似乎並不怕人？”他注意到船行至近島處時，幾隻形似白鷺卻長著五彩尾羽的水鳥正停在船舷邊梳理羽毛，絲毫沒有尋常妖獸的警惕。
    孫瑤笑著拋給水鳥一把晶瑩的靈米：“獸島的妖獸世代與人族共處，隻要不主動挑釁，它們便不會攻擊。
    你看那片紅樹林，裏麵的墨鱗魚能吐出蘊含靈氣的泡泡，孫家子弟修煉時常用它們的涎液淬煉法器。”
    接下來的幾日，孫瑤帶著他走遍了獸島一百二四座副島。
    在玄龜島的淺灘上，他們見到背甲如小山般的玄龜緩緩劃水，背甲上生長的靈草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黑風島的懸崖間，成群的雷紋豹在岩壁間騰躍，皮毛上的電光在陽光下劈啪作響；
    最讓鄭賢智意外的是迷霧籠罩的幻獸島，島上的妖獸竟能隨人的心境變換形態，他親眼看見一隻白兔在孫瑤靠近時化作翩躚蝴蝶，待自己上前又隱入林間化作了隨風搖曳的蘆葦。
    “這些妖獸雖未開啟靈智，卻都帶著半妖海域的特殊血脈。”
    孫瑤蹲下身，輕輕撫摸著一隻伏在腳邊的三足狐，“它們的祖輩曾與人族修士締結過契約，血脈裏便留下了親近人族的印記。”
    鄭賢智望著林間那些自在活動的妖獸，忽然想起孫承宗所說的“被驅趕的先鋒”。
    同樣是妖獸，獸島的族群能與人族和平共處，而千年獸潮中的同類卻淪為屠戮工具，這其中的差異讓他心頭微沉。
    船行至一片被濃綠浸染的海域時，鄭賢智忽然停下了腳步。
    不同於先前島嶼的靈秀或奇險，這片海域的靈氣裏帶著一種溫潤而蓬勃的生機，順著呼吸湧入體內，讓他四肢百骸都泛起淡淡的暖意。
    “這裏的靈氣……”他下意識地舒展指尖，木靈體對植物氣息的敏感讓他幾乎瞬間就捕捉到了異常。
    尋常靈島的草木靈氣駁雜，而此處的氣息卻純粹得像被過濾過，順著經脈遊走時，連丹田內的靈力都變得格外活躍。
    孫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眼底漾起笑意：“看來鄭大哥是很喜歡這裏呢。”
    她指著前方那座被參天古樹覆蓋的島嶼，樹冠層層疊疊遮蔽了半個天空，連陽光都隻能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那是木靈島，是獸島一百二十四座副島裏最特別的一座。”
    船剛靠近岸邊，鄭賢智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沙灘。
    腳下的沙子帶著微潮的暖意，混著腐葉的清香鑽入鼻腔。
    更讓他心驚的是，岸邊的椰樹竟在他靠近時輕輕搖曳，葉片如手掌般拂過他的肩頭，仿佛在親昵地打招呼。
    “這些樹……有靈智？”他伸手觸碰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榕，樹皮粗糙卻溫熱，指尖剛貼上，便有一縷精純的木係靈氣順著指尖湧入體內，讓他原本因連日思索而有些滯澀的經脈瞬間通暢。
    “算不上靈智，卻有靈性。”孫瑤走到他身邊，仰頭望著遮天蔽日的樹冠，陽光透過葉隙在她臉上投下跳動的光斑。
    “木靈島的古樹都活了上千年，最早是半妖海域的木係大妖親手栽種的。
    它們認主，對木屬性修士尤其親近——鄭大哥剛才是不是覺得渾身都鬆快了？”
    鄭賢智點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古樹在向他傳遞善意，根係在地下輕輕蠕動，土壤裏的靈氣如溪流般匯聚過來，圍繞著他緩緩旋轉。
    這種被自然擁抱的感覺，是他在雲霧山都未曾體驗過的。
    “這裏的草木能自行孕育靈晶，”孫瑤指著樹幹上滲出的琥珀色晶體，“但我們從不來這裏開采。孫家祖輩說，木靈島是半妖海域的‘肺腑’，這些古樹維係著整片獸島的靈氣循環，比任何靈物都珍貴。”
    鄭賢智走到一株開著紫色花朵的古樹下，花瓣在他靠近時齊齊綻放，濃鬱的花香中帶著安撫心神的力量。
    “難怪獸島一直屹立不倒，”他輕聲道，指尖拂過一片柔嫩的新葉，“光是這木靈島的生機，就足以讓無數修士眼紅了。”
    孫瑤笑著搖頭：“眼紅也沒用哦，木靈島的古樹會排斥心術不正的人。
    以前有不開眼的修士想來偷靈晶，剛上島就被樹根纏住，吊在樹上曬了三天三夜呢。”
    鄭賢智被她的話逗笑，緊繃的嘴角終於柔和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將木靈島的生機與暖意存入心底。
    林間的風還在葉隙間輕吟，鄭賢智正閉眼感受著木靈島源源不斷湧來的溫潤靈氣，丹田內的木係靈力如同找到了歸巢的溪流，歡快地奔騰流轉。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一朵剛綻放的白色靈花時，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識海中響起：
    “智兒，我來了。”
    短短五個字，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林海的寧靜。
    鄭賢智猛地睜開眼，眼中的愜意瞬間被凝重取代，指尖的靈花花瓣因他驟然收緊的力道微微震顫。
    是老祖宗鄭朝陽的聲音！老祖可是家族的定海神針，竟會親自前來？
    他來不及細想老祖宗此行的目的，當務之急是立刻趕回商隊。
    鄭朝陽既然主動前來，必然是有要事相商。
    “孫姑娘”鄭賢智轉身看向正在逗弄一隻拖著藤蔓尾巴的小鬆鼠的孫瑤，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能否立刻帶我回鎮海盟的商隊駐地？”
    孫瑤見溫和笑意瞬間斂去，連忙點頭：“當然可以！”
    孫瑤連忙召來停在岸邊的靈舟，指尖在船舷上輕點，靈舟瞬間泛起淡青色的靈光。
    “坐穩了！”她話音未落，靈舟已如離弦之箭般破水而出，朝著鎮海盟商隊停泊的位置而去。
    海風迎麵吹來，掀動鄭賢智的衣袍，他望著迅速倒退的海岸線，心中思緒翻湧。
    靈舟破開晨霧，很快便抵達鎮海盟商隊停泊的位置。剛踏上靈船甲板，兩道身影便快步迎了上來。
    鄭貴明見到鄭賢智便道：“智兒，您可算回來了。”
    身後的鄭禮顏則眼尖地瞧見了孫瑤，當即露出爽朗的笑容。
    “孫姑娘一路辛苦啦！”鄭禮顏幾步上前，不由分說便拉過孫瑤的手腕，語氣熱絡。
    “我剛讓膳房燉了新采的靈椰羹，正愁沒人陪我嚐嚐鮮呢，走，我帶您去歇歇腳，順帶講講上次沒有說完之事！”
    孫瑤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一愣，下意識看向鄭賢智。
    “那就多謝道友了。”兩人說說笑笑地走向船艙另一側，顯然是被有意支開了。
    甲板上頓時隻剩下鄭賢智與鄭貴明二人。鄭貴明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地壓低聲音：智兒，老祖宗已在密室等候多時，他特意囑咐，隻讓您一人過去。”
    鄭賢智心中一凜，果然是老祖宗有要事單獨交代。他點了點頭：“貴明爺爺，過去看看。”
    鄭貴明領著他穿過回廊，走到一處門前，鄭貴明停下腳步，指尖在門上輕輕一點，厚重的石門便無聲滑開，露出裏麵幽暗的通道。
    “老祖宗就在裏麵。”鄭貴明退到一旁，“進去吧。”
    鄭朝陽身著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見鄭賢智進來，眼中露出溫和的笑意：“智兒來了。”
    鄭賢智躬身行禮：“智兒見過老祖宗。”
    鄭朝陽擺了擺手示意他落座，指尖輕叩石案：“我已從貴明那裏得知你與孫家接觸之事。說說吧，和孫家那位老狐狸談得如何？”
    鄭賢智定了定神，將與孫承宗的談話一五一十道來：“孫承宗提出以千年基業作保，讓我代表孫家參戰百獸之戰。
    條件是允許商隊自由通行獸島海域，且戰後若能奪得靈物，便庇護我鄭家近海島嶼。而且我懷疑我家那些島嶼都暴露了。”
    鄭朝陽眼底添了幾分深不見底的凝重：“你懷疑得沒錯。近幾年家族已經發現不少族人莫名消失在海外，不一定是孫家，但是肯定有勢力發現我鄭家的布局了”
    鄭賢智心頭猛地一緊，起身向前半步，語氣帶著抑製不住的急切：“老祖宗，那些島嶼是家族近千年在近海布下的根基，若是真被勢力盯上，一旦暴露，豈不是成了活靶子？”
    鄭朝陽看著他緊繃的神色，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在幽暗的密室裏蕩開，帶著一種曆經風浪的從容：“慌什麽？你當鄭家能在雲霧山立足千年，靠的隻是守成嗎？”
    鄭賢智見老祖宗胸有成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重新落座問道：“老祖宗既早有安排，孫兒便放心了。隻是不知家族究竟做了哪些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