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裏，燈光慘白而寂靜。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神色疲憊卻帶著幾分欣慰，說道：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是手臂失血過多造成的昏眩，萬幸內髒和腦內沒有內出血，但右手骨折，還需在觀察一天。重症那邊可以退了，挺費錢的。”
    離淵搖頭，“多觀察一天吧，錢都給了。”
    “那行吧，記得明天過來換病房。”醫生囑咐了一下。
    離淵微微頷首，輕聲回應：“好的，謝謝醫生。”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接過單子，動作很輕，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單手輕輕翻著單子，目光時不時落在靠他左臂沉沉睡去的周慧嫻身上。
    周慧嫻蜷縮在離淵旁邊，眉頭輕皺，一臉的疲憊。
    她等了一晚上，身心俱疲，睡得很熟，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幾縷淩亂的發絲貼在臉頰上，更添幾分楚楚可憐。
    離淵同樣通宵未眠，他靠在椅背上，身形挺直，雖然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卻並不顯得那麽累。
    好在，周慧嫻的奶奶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這一夜的努力沒有白費。
    他微微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胳膊、睡相有些不好的周慧嫻，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這女孩，是將來的歌後麽？
    此時，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左臂了，那是被周慧嫻壓了太久的緣故。
    他悄悄抽出右手，看了下手機，屏幕上彈出王仙悅的微聊消息：“你在哪？一晚上沒回！”
    離淵手指微動，剛想發出“我在醫院……”這條消息，指尖卻突然停住，略一思忖，立刻刪除了。
    這條消息恐怕會造成恐慌。
    思索片刻後，他重新輸入：“我在醫院照顧病人。”
    消息剛發出去，對方幾乎是秒回：“醫院？”
    緊接著，電話便打了過來。
    離淵迅速將手機調至靜音，眼神下意識地看向周慧嫻，生怕吵醒她。
    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我沒事，不是我有事！”
    “你在哪個醫院？”對方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離淵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回複：“我有個朋友的家人病了，需要照顧，今天的安排你們自己去吧！一切消費都可以報銷。”
    過了一會兒，林仙悅回複：“那好吧！”
    離淵收了手機，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左臂一輕，便知道周慧嫻醒了。
    他微微側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和煦道：“你醒了？”
    周慧嫻睡眼惺忪，看著他的臉，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意識也從懵逼中慢慢清醒過來。
    瞬間回憶起所有的事情，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脫口而出：“對不起！”
    她急忙起身，卻因久坐造成血液不順暢，雙腿一麻，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離淵懷裏倒了下來。
    “唔！”周慧嫻倒在離淵懷裏，額頭撞在他的胸膛上。
    離淵眼疾手快，一把穩穩地抱住她，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將她從懷裏扶好，輕聲說道：“小心點！”
    “對不起，對不起！”
    周慧嫻滿臉通紅，一個勁地道歉，頭都快低到胸口了。
    “你看下你奶奶的報告？”離淵微笑著，試圖打破這略顯尷尬的僵局。
    “謝謝。”周慧嫻扶著椅子緩緩坐下，雙手有些顫抖地從他手裏接過醫療單。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單子上掃過，仔細看了下，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鬆下來，喃喃自語：“謝天謝地，沒有生命危險！”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醫療費那一欄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才一天，就花了二十三萬。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離淵見她瞧了一眼醫療單立馬支支吾吾起來。
    剛想開口安慰，這時，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離淵記得，自己的手機是靜音的，所以他疑惑地看向周慧嫻。
    周慧嫻看到手機來電顯示，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和無奈。
    “接吧！”離淵溫柔地笑了笑，“我不會偷聽的。”
    說著，他便邁著沉穩的步伐，打算往外走。
    “唔要緊！”周慧嫻咬了咬牙，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也不是什麽私人的電話。”
    說著，她深吸一口氣，接聽了起來。
    “死東西，你今天怎麽沒提前來開門，你知道我損失多少錢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潑婦般的咆哮，聲音尖銳而刺耳，“你現在不立刻死過來，你明天不用來了。”
    被老板這樣一罵，周慧嫻的臉瞬間變得毫無血色，嘴唇微微顫抖，正想開口解釋，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搶過她的手機。
    “抱歉，她明天不會來了，你被炒了。”
    離淵聲音低沉而堅定，在周慧嫻震驚的眼神中，利落地掛斷電話，然後看向她，眼中帶著一絲歉意，“抱歉，擅自替你做了決定。”
    “沒……”周慧嫻弱弱地接過手機，努力挺直脊背，倔強道：“我早就想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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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的。”
    離淵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語氣不容置疑。
    周慧嫻正想說話，這時，一位護士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過來，禮貌地說道：“病人醒了，說要見家屬，你們誰跟我進去，隻能進一個人，十分鍾。”
    離淵側身讓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周慧嫻跟著護士進去。
    他看了下時間，居然已經快 10點了。
    然後轉身離開 icu區域，出了醫院，朝著最近的酒樓走去，打算打包早茶回來。
    “奶奶！”周慧嫻走進病房，看到病床上的奶奶，眼眶一紅，帶著哭腔喊道。
    “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老太太慈愛地看著她，安慰道，“那位好心人呢？他叫什麽名字！”
    “他……他……”周慧嫻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一味擔心奶奶，竟忽略了那個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
    甚至，連對方的名字她都不知道。
    當周慧嫻從重症病房出來的時候，看到隻有空蕩蕩的走廊。
    那人不見了……周慧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心裏空落落的。
    又有一股孤獨感從心底蔓延而出，她找不到自己的光了。
    她抱緊雙腿，目光低垂，失落地盯著地麵。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腳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周慧嫻下意識地順著目光上移，看到離淵熟悉的臉，這一刻，淚水不受控製地迸發而出。離淵看到她這樣，頓時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吃點東西？”
    “你的名字是？”
    吃飯的時候，周慧嫻很小心地問著，眼神中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生怕他跑了似的。
    “離淵！”離淵真誠地回答，目光坦然地看著她。
    “好名字！”
    周慧嫻有些緊張，臉頰微微泛紅，隻說了三個字。
    我會一直記著的。
    “你奶奶怎麽樣？”離淵微笑著轉移話題。
    “沒有生命危險了，她睡著了。晚一點就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周慧嫻看著離淵，猶豫了一下，有些難以啟齒，“可能，還需要一些錢，但錢我一定會還你的。”
    “這個不急，救命要緊。”
    離淵擺了擺手，現在的他確實不差錢。
    他趕緊轉移話題道：“你奶奶需要吃點東西嗎？”
    周慧嫻輕輕搖頭，“醫生說，晚飯再吃。”
    她看著小口舀粥的離淵，咬了咬嘴唇，“已經很麻煩你了，要不等下你先回去休息？放心，我將電話和住址這些都留給你，我……”
    離淵知道她擔心自己找她要錢的事情，於是笑著擺手道：
    “我說過了，錢你不要擔心。我比你想象中有錢，錢對我來說隻是個數字罷了。”
    周慧嫻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埋頭吃飯。
    “對了！”離淵放下手中的勺子，說道，“等下我先送你回家吧！趁你奶奶睡著，回家給奶奶拿些換洗的衣服，順便……”
    他抬手，動作輕柔地抹了抹她的淚痕，她沒有躲，“順便洗個澡，休息一下。”
    “嗯！”周慧嫻細弱無聲地回答，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隻是！
    巨大的工地前，塵土飛揚。
    巨大的轟隆聲，“咚咚咚”的打樁聲、推土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片嘈雜的交響樂在這片土地上演奏。
    一處坍塌粉碎的磚石堆前，機械從身邊呼嘯而過，掀起無數的灰塵。
    “這是你家？”離淵眉頭微皺，看著眼前的廢墟，轉頭看向周慧嫻。
    周慧嫻看著化為廢墟的房子，同樣愣在原地，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和絕望。
    鍋碗瓢盆，家具衣服，已經全部化為廢碎。
    很快，淚水從周慧嫻的眼眶奪目而出，大顆大顆地滾落。
    她抬起淚眼，看著離淵，聲音帶著哭腔：“我家沒了。”
    那絕望的眼神，那可憐的樣子，猶如風雪中的蘭花，在寒風中顫抖著看著墜落的冰雪。
    “沒事！”離淵上前一步，將她輕輕攬入懷中，聲音溫柔而堅定，“有我在，沒事的。”
    淚水決堤般湧出，很快沾濕了離淵的衣裳。
    很快，有戴著安全帽的工人走過來，大聲喊道：“你呢個人，拍拖嚟呢度傾，冇見咁多推土機呀！想死呀啊！”
    “抱歉，我現在就走！”
    離淵立刻抱著周慧嫻離開，這裏確實很危險，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仿佛要為她隔絕所有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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