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霞忽然焦慮了起來，向著李非催促道。
    “再給我一根煙。”
    李非把煙盒遞了過去，看著她焦躁的樣子，輕聲說道：“你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白霞並沒有理會，點上煙，便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你別看趙德生這個人看上去很正派，還有個綽號叫笑麵佛。”
    “這些都是做出來給別人看的！”
    略有幾分焦慮。
    白霞小聲說道：“趙德生手下有個人叫鄭軍，在新城那邊開了一家典當行，還有一家金服公司，這個鄭軍一向心狠手辣，可不太好對付。”
    李非淡定的應了一聲：“嗯，聽說過。”
    這也是個大名鼎鼎的狠人。
    叱吒風雲20年的臨海一霸，手下能沒幾個心腹麽？
    典當行，金服......
    這都是惡霸標配。
    李非心中清清楚楚，這些都是特殊年代的產物。
    臨海本是一片資本荒漠，可是80，90年代忽然放開了，於是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然後便被一些頭腦靈活又膽子大的人搶占了先機。
    趙德生就是其中的一個。
    春風裏雖然結出了累累碩果，也長出了旺盛的雜草。
    想了想。
    李非又問道：“鄭軍手下有多少人？”
    白霞畏懼的說道：“二三十個。”
    說著說著。
    白霞的聲音便有些顫抖：“你要小心點，鄭軍和他手下那些人都不要命的。”
    李非看著她顫栗的手，指縫裏快要掉落的煙，輕聲說道：“我知道。”
    再然後。
    白霞強自鎮定了下來，忽然問道：“要不要給你搞把槍，我有門路。”
    李非更加淡然的說道：“不用。”
    白霞微微錯愕的看了過來。
    李非便認真的說道：“你替他們幹過多少事？”
    白霞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變的尖利起來：“我可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他們幹的那些事跟我沒關係。”
    她急著撇清。
    李非卻沒有說話，隻是無意間掃了一眼，發現她的耳朵又有點發紅發燙了。
    白霞沒說實話。
    李非也不想追究，也沒有說破，隻是任由她發泄著什麽。
    等到她平靜了下來。
    李非才又認真的說道：“其實一個人，永遠無法超越自己所處的時代。”
    眼中閃爍著深邃的異彩。
    李非也推心置腹的說起了自己的人生感悟。
    “他能飛黃騰達，是因為他吃到了時代的紅利，不是他的本事有多大，姐，打打殺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話說完了。
    白霞眼中卻閃爍起了迷茫。
    她聽不懂。
    李非也知道她聽不懂，便安慰了一句：“好了，你早點睡吧。”
    “先走了。”
    可李非並沒有轉身就走，而是靜靜的看著她。
    幾秒鍾後。
    白霞便又狠狠的說道：“好，我聽你的！”
    李非向著她笑了笑：“你也早點回家吧。”
    站起身。
    李非快步從這間辦公室裏離開。
    身後。
    很快傳來了白霞的輕叫聲：“你會幫我的吧？”
    李非向著她揮了揮手，答應了一聲：“會。”
    這是一個承諾，這樣的承諾似乎讓白霞心中踏實了一些，看著李非離開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然後門便關上了。
    淩晨四點。
    家中。
    略帶著一絲寒意，還有淡淡的煙草氣味，李非脫掉了外套，躺到了柔軟的床上。
    被驚醒的張曉嵐轉過身，睜開了亮閃閃的眼睛。
    臥室裏沒開燈。
    有點黑。
    幽暗中。
    李非看著她亮閃閃的眼睛，柔聲問道：“醒了？”
    張曉嵐也柔聲應道：“嗯。”
    李非知道她其實一直沒睡著。
    心中又是一陣溫暖。
    李非將她抱住，輕柔的說道：“睡吧，沒事了。”
    兩個人便又安靜了下來。
    幽幽中。
    就像是一閉眼，窗外微微現了亮光，響起了鳥叫聲。
    兩個人都沒有再睡著，而是一起看向了窗外，一對很漂亮的杜鵑鳥停在了窗台上，正透過窗簾的縫隙，歪著腦袋往房間裏看。
    張曉嵐好奇說道：“這是杜鵑吧，這個季節怎麽會有杜鵑鳥？”
    李非輕聲說道：“天冷了，這兩隻杜鵑吃飽了就該遷徙了，得明年春天才能回來。”
    張曉嵐有些怔怔的，輕聲說道：“真想變成一隻杜鵑鳥啊，無憂無慮的，每天都能在天空中盡情的翱翔......”
    李非便淡定的說道：“杜鵑就是布穀鳥，這鳥比海鷗還壞。”
    抱著自己的朋友，李非輕聲細語的娓娓道來：“海鷗雖然不捕獵，靠偷竊為生，可也隻是偷竊，可是杜鵑這種壞鳥就不一樣了。”
    “這種鳥自己不哺育雛鳥，甚至連蛋都不想孵，它們把蛋下在別的鳥窩裏，讓別的鳥替他們孵化，還有一種很殘忍的專屬技能。”
    “杜鵑雛鳥一旦孵出來，連眼睛還沒睜開呢，就懂得把別的鳥蛋和雛鳥推到鳥窩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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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完。
    房間裏忽然安靜下來，張曉嵐猛的掙脫出去，然後捏起粉拳捶了過來，還嘟囔著嬌嗔了起來：“死直男！”
    “不......你這個直男癌，真的沒救了！”
    張曉嵐大發嬌嗔，氣的俏臉都漲紅了。
    李非便又把她拽了回來。
    抱緊了。
    於是張曉嵐便安靜了下來，怔怔的發起了呆。
    良久。
    她才輕聲說道：“可是人們為什麽要歌頌這種壞鳥呢？”
    李非柔聲說道：“我不知道。”
    “睡吧。”
    很快。
    臥室裏便又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一覺睡醒。
    李非猛的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又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快要中午了，臥室裏隻有自己一個人。
    李非也沒當回事兒，隻是輕叫了一聲：“曉嵐。”
    家裏沒人回應。
    李非便從臥室裏走了出去，才發現張曉嵐不在家。
    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
    李非本能的拿起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準備問一問她中午想吃點什麽，可是電話響了一陣之後便自動掛斷了。
    幾通電話都打不通。
    李非便眉頭微皺，又趕忙打給了李梅和蔡小京，想問一問他們有沒有見到張曉嵐，可是他們兩個人都很錯愕。
    “一上午也沒見到她了。”
    “嫂子沒在家？”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掛上了電話。
    李非意識到了什麽，從牙縫裏憋出了幾個字：“糟了！”
    這傻妞一定是一個人，去新海集團找人家談判了！
    心中一驚。
    李非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慌了，趕忙抓起外套，穿上了鞋，便氣急敗壞的向著單元樓外衝去，一路徑直衝到了路上。
    手忙腳亂的穿好了外套，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李非直奔新海集團。
    在出租車司機的注視下，李非一邊撥打電話，一邊惱怒的罵罵咧咧了起來：“這傻妞......她以為自己是誰啊！”
    “我真是！”
    又急，又氣！
    電話打了十幾遍，終於接通了。
    李非怒道：“你在哪呢！”
    張曉嵐若無其事的說道：“在新海集團啊，我在趙總辦公室呢。”
    李非又怒道：“等著！”
    心中稍微踏實了一些，李非漸漸冷靜了下來，頭腦重新變的清晰了，這才想起她是張家大小姐，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雖然她跑去跟人家談判並沒有什麽卵用，不過趙德生這樣的惡霸也真不敢拿她怎麽樣，最多也就是敷衍她兩句，然後客客氣氣的送走。
    李非心中踏實了一些，雖然心裏明知道她不會有事，可還是心急火燎了起來，一個勁的催促司機開快點。
    半小時後。
    當李非怒氣衝衝的走進了新海集團的總部大樓，在總經理辦公室裏再一次見到張曉嵐的時候，險些當場暴走。
    強忍著把這間辦公室砸爛的衝動。
    李非向著張曉嵐，發出了低低的咆哮：“你是不是傻，你來這裏幹什麽啊？”
    看著李非漲紅的臉，張曉嵐也有點心虛，趕忙說道：“好了，你別生氣嘛，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新海集團趙總。”
    腎上腺素漸漸消退。
    又氣又急的李非冷靜了下來。
    轉過身。
    略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向了坐在老板椅上的趙德生。
    儀表堂堂的笑麵佛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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